程修正高高举着有着航司logo的新春对联看新奇,一转头就瞧见虞砚若有所思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有人给我买了回去的机票。”
“哇塞,是你的资助人吗?他也太体贴了!我记得我前几天帮我一个朋友看的时候不仅没有,还蛮贵的,他居然不声不响就给你买好了。”程修发自内心地感叹,“几号的呀?”
“二月四号。”虞砚抿着唇,表情看起来并不如何高兴,“早上十点半的,得去D国国际机场中转,回国内应该是第二天晚上七点左右的样子,但机场是离我家最近的那个。”
“啊,那太可惜了,”程修只注意到日期,有些遗憾,“我是这个月二十六号的票,还有三天了,我妈妈很想我,想要我早点回去,咱们不能一起走了。”
虞砚回过神,对他笑了笑,“没事,反正你也在市内,我们春节过后还可以再见面的。”
“对哦!”程修分外赞同地点点头,“到时候我开车接你和你弟弟,还有我表姐——她过年要回来,我们一起出去玩!”
程修说着说着来了劲,开始兴致勃勃地策划寒假的短程旅行,虞砚从厨房里端着第三道菜出来时就瞠目结舌地发现他已经做好了粗略的寒假七日自驾游的旅行计划。
“你快看你快看!”程修兴奋得好像两人明天就要正式开启这次旅程,“先定这几个地方怎么样?”
“都还没回去呢,”虞砚惊讶之余又感到好笑,“而且我弟弟的寒假放假通知也没出来,现在定不下来。”
他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认真地就着程修的手看了看上面简笔画的大致路线图,每一处会停留一晚住宿的景点都画了个小圈,按照时间顺序彼此连接起来。
“好吧,”程修的兴致被现实打败了一半,他在虞砚示意看完出行计划后叹着气折叠起纸张,随手揣进了兜里,“我也还要回去问问我表姐的时间呢,她虽然有半个月的假,但一半的时间都跟咱们出去玩好像也不太现实。”
两人的话题散漫地铺开,最后转回了每个学生都绕不过去的结课论文,半是忧半是喜地吃完饭,程修自告奋勇地洗完碗便踩着拖鞋溜溜达达回自己的公寓继续收拾零碎的物品了。
虞砚原本是想把房间再清扫一遍的,可他站在客厅中央环视一圈,发现今天依旧窗明几净、铺着灰白云纹大理石的地面也看不出有灰尘的痕迹,没必要再多费工夫,于是他又在沙发上坐下了。
漫无目的地翻开几个群聊,粗略地刷完未读消息,屏幕又不自觉地切换到了航司的APP里,回到系统的用户订单界面,虞砚盯着上面显示的出发日期和时间,不知不觉地出了神。
——距离上一次温朝给他打电话,被他挂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之后他再也没有收到温朝的消息,他自己没有刻意去关注,莱恩和凯在他搬家后给他送了几次礼物之后也没有再来过。
——或许温朝终于决定放弃了吧。这样也好,没人来烦我了。
虞砚心不在焉地想着,他觉得自己应该释然,但心脏上总是覆盖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闷,不去想的时候倒也不会注意,不怎么难受,但也说不上舒服。
他习惯性地打断自己的思路,把独自沉思的内容转回了虞淮身上——既然票都买了,就回去吧,虽然每周都可以和弟弟视频电话,但到底没有实实在在地见到面,他也一直都牵挂着虞淮,担心虞淮在学校受了欺负不和他说、又或者节衣缩食舍不得花钱,总是要回家看一看才能心安的。要是虞淮的作业不紧张,他也想计划用一部分的积蓄,带着弟弟和程修他们一起出去旅行,这是他今年答应虞淮的。
二月七号凌晨,虞砚拎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晕,虽然是头等舱,舒适程度已经提到最高了,但他还是不太适应,何况时间很长,中途转机还延误了几个小时,时差也一时半会儿难以调转过来。
虞淮已经放假两天了,但一方面是怕虞淮大早上就跑来机场等着,另一方面是想给虞淮个惊喜,虞砚没有和虞淮说自己要回来的消息,中途得知飞机延误时他也庆幸自己没和虞淮提前说,不然按虞淮和他如出一辙的倔性子,能硬生生从早等到晚。
然而他推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却在出口看到了温朝。
两道目光不期然地隔空撞在了一起,虞砚皱了皱眉,下意识要转头避开当没看到,但温朝的轮椅已经朝他滑动了过来。
“好久不见。”温朝看着他,目光很平和,以至于显出一丝异常,叫虞砚没禁住多看了他一眼——比起上次见到,温朝似乎清瘦了很多,不过或许是航站楼里还开着暖气的缘故,他的脸上添了几分气色。
“没想和你见面。”虞砚还是别开了头。
温朝低眉笑了下,没在意他的故意刁难,温声和他解释:“延误的消息我这边可以收到,想着你这个点出来,时间太晚了,地铁已经停运,不一定能打到车,所以过来,想着送你回去。”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是我想见你,于是擅自来了,你要是不高兴,也等到家了再拒绝我,我听你的、不来烦你。”
虞砚本来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拒绝他,自己就是蹬四十公里的共享单车回去都不坐温朝的车,但温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这么不近人情的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左右为难地沉默了下来。
温朝耐心地等着他,直到他几不可见地一点头,“嗯”了声,才舒了口气,抬臂做了个“请”的手势,虞砚便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和他一同乘电梯来到停车场。
来到车旁,司机下车替虞砚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绕到右侧先为虞砚开了门。虞砚忽然有种隔世之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插在兜里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动了动,这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本能反应让虞砚自己都怔愣了几秒——这是当初抱温朝上车习惯了。
车库里光线没那么好,他的细微异常很快被掩饰了过去,自己从另一侧放下的踏板上车的温朝没有注意到。
车身出了收费站,平稳地行驶在内环高速上,虞砚始终贴在车门,扭头看着窗外,不欲和温朝有任何交流。
温朝跟没看到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和他搭话。
“飞机上休息得还好吗?”
“嗯。”
“现在的公寓应该安全很多了吧?”
“嗯。”
“春节会留这里过吗?”
“嗯。”
“……”温朝动了动唇,绞尽脑汁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忽然从身边传来不耐烦的一声:“我困了。”
温朝垂下眼,后背轻轻往后靠上轮椅,声音放轻了很多:“你休息吧。”
然而他安静下来之后,虞砚倒浑身不自在起来了,扭头看了他一眼,却注意到他衣服穿得有些奇怪,于是凝神看了看,瞧见微微敞开的外套下的绷带痕迹。
“这怎么回事?”虞砚受够了他没话找话,主动岔开话题,问起他胸口的绷带。
“哦,这个啊,”温朝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自己,眼中的神色有些惊喜,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倒也不遮掩,只是自然地拢了拢衣领轻轻笑了笑,如实说,“出了个车祸,还被燕游揍了一顿,断了两根肋骨,就包成这样了,不过快好了,再过两周就能拆石膏了。”
虞砚听着他轻描淡写、甚至还能含笑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无语地沉默了五秒钟,询问的声音轻了点,“严重吗?”
他不等温朝回答,轻咳一声,硬邦邦地别开脸盯着黑漆漆的窗外说:“别误会,我不是关心你,只是出于基本礼貌,你可以不回答,反正我也不乐意听。”
“严重,”温朝看着他的侧脸,但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眼中的笑意仍然显得轻松,“差一点没活得下来,不过多亏了主治医师妙手回春,所以我出院后特意让人给送了两面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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