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舒文扬,舒游意的话就没有那么多了,父子俩生前终究是不够亲密,不如与秦书柔那样无话不谈,舒游意把花放下,想了想,说道:“爸,下次我再来看您,我希望是我拿回您和妈妈留给我的一切的时候。说实话,我对天盛没有感情,也并不想为了您的心血去打拼,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不甘心,也不想认输,我能做的唯有战斗。不过看到天盛被人蚕食,我心里也不好受,它应该是一种荣耀,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它,也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您不会再对我失望,会好好夸我一句,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妈妈还在时,您夸我钢琴弹得很好。”
他又看了眼宋浮云,说:“我最感谢您的应该是当年您留下了宋浮云,让他陪着我,在我心里,这是您为我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
宋浮云听得有点尴尬,赶忙把花也放下,对着墓碑鞠躬三次,说了跟秦书柔墓前差不多的话,把舒游意前面收起来的伞递过去,两人一起离开了陵园。
“下次回来真是要几年后了?”宋浮云问。
舒游意说:“嗯,我有很多事要做,我知道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就好了,以后每年我会打电话给陵园管理处代替我送两束花的,等哪天我光明正大地回了澜城,再来看他们。”
宋浮云尊重他的决定,两人在小雨中从山上下去,打车去舒游意的同学订的饭店。
一别三年,当年还是高一的男生们都长高了,也有人看起来有了挺大的变化,应该是真正长开了,脸颊比从前瘦削了许多。
看到舒游意走进来时,所有人挨个上前跟他拥抱,魏正明一个又高又壮的大男生居然还哭了,抱着舒游意不撒手,说:“我他妈的以为你真不回来了,靠,你怎么敢的!当年一句话没有突然就走了,要不是我们几个疯狂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都打算销号神隐跟我们绝交了啊!”
这话说得仿佛他是个渣男,舒游意都没了重逢的感动,一脸无奈,说:“没想绝交,是怕他们跟着担心,打算去京市后再联系你们的,是我哥让我先给你们报个平安。”
魏正明又抱住宋浮云,说:“还是我们云哥好!”
宋浮云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是真的关心他,就让他跟你们说一声,免得大家记挂。”
大家在圆桌前坐下,纷纷让舒游意和宋浮云坐在中间的位置,董烨跟舒游意小学就是同学,此时反复打量着舒游意,说道:“舒少,你变化还真挺大的。”
今天两人要去陵园都穿着深色的大衣,衬得舒游意的气质更成熟稳重了许多,如今的舒游意没有了当年满身的刺,所有的情绪看起来都是深沉内敛的,而相由心生,明明舒游意的五官其实变化不大,但给人的感觉确实就像变了个人。
董烨又看了看宋浮云,说:“云哥没什么变化,就是更帅了。”
当年舒家的事他们都有所耳闻,何况明外不缺跟舒家有交集的人,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到,今天好不容易再见到舒游意,他们都对那些事绝口不提,只捡着明外后来一些有趣的事说,有他们熟悉的老师、同学,也有明外的运动会、元旦晚会,舒游意从他们口中像是弥补了自己离开的那两年。
要是舒家没出事,他确实该在明外毕业,只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你后来这是成了学霸了吗?居然去了贸大,还是学校强项专业金融学。”冯逸伦以前是他们班学习委员,后来高考也是几个人里考得最好的,去了交大,忍不住感叹道,“太牛了,你就是活着的高二开始努力一路逆袭的典范。”
舒游意笑了下,说:“嗯,想要努力其实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就看有没有那个决心。”
冯逸伦招呼大家说:“话说当年云哥考了市状元,上了京大都没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今天我们怎么也得一起喝一杯吧?”
魏正明开了两瓶啤酒,说:“顺便也补上去年应该庆祝舒少考上贸大的,我们几个是都庆祝过了,就缺你。”
舒游意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说:“那我敬大家,去年缺席了大家的升学宴,很抱歉。”
喝完这杯他又倒了一杯,说:“我哥不会喝酒,他那杯我也替他喝了。”
宋浮云微怔,抬头看过来,舒游意已经把两杯啤酒都喝完了,跟红酒相比,啤酒度数低,舒游意没什么反应,面色如常。
董烨啧啧叹道:“你跟云哥感情还是那么好。”
“当时你说你跟着云哥一起去的京市,我真是狠狠放心了。”魏正明说,“云哥这么靠谱的人,你肯定能过得好。”
舒游意看了眼宋浮云,唇角轻勾,说:“有我哥在,这三年我确实过得很好。”
魏正明说:“来来来,云哥,我们敬你一杯,谢谢你照顾舒少,他这么难搞的人你真是辛苦了。”
宋浮云的杯子里是椰汁,举起杯子回敬了一下,语气认真地说:“谈不上照顾,他也不难搞,这三年我也过得很好,他替我分担了很多事,也让我从父母离世的伤心中走出来,他确实变化挺大的,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今天看着曾经舒游意熟悉的同学,宋浮云却再一次怀念起那时的舒游意。
虽然有点烦人,但却有着青春的活力与阳光,人生最大的心事不过是想妈妈了,跟爸爸又闹矛盾了,没有那么多沉重的事压在心上,说话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知收敛自己身上的刺,只要出现就必然是人群的焦点,耀眼夺目。
现在的舒游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然是更好了,更讨人喜欢了,不再烦人,却也不再有青春的样子,有了很多很多心事,有些会说,有些却学会了掩藏,说话做事有了很多顾忌考量,学会了看人脸色,也把身上的刺一点点磨平,他仍然会是人群的焦点,是因为他英俊,优秀,成熟,但再也不是因为他是众人口中的舒少,那个叛逆又张扬的大少爷。
时光最是无情,生活也最是残酷。
耳边是舒游意与同学交谈的声音,舒游意难得地心情也很放松,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宋浮云无声叹息,想起那时的自己也许也是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不用操心生活中的任何事,只要好好上学,如他最希望的那样。
他怀念的原来是不愿流逝而去的美好,那时的所有都是美好的,生活是,舒游意也是,他亦是。
再转头看向舒游意时,他的眼角眉梢俱是柔和,舒游意感受到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也看向他,眼中满是笑意,无需言语。
他感觉自己眼前似有一层薄薄的水雾,眨了下眼,又像只是错觉。
任时光流逝,带走了他所经历过的无数美好,只留下了身边这个人。
昔日少年,相伴如初,从此岁月也温柔。
作者有话说:
小宋会对小舒动心的根源可以理解为小舒在他心中代表着一种可以被抓住的美好。他这一生一直在失去,所有的美好都如镜花水月,他习惯了孤独一人,但小舒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事。回首望去,这些年他能留住的美好只有这一个人而已,而这一个人却又代表了太多太多的美好,是亲人,是朋友,是家的归属和温暖,是情感和心灵上的慰藉。他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陪伴自己,习惯了彼此倾注最深刻的情感,因而在我心里他们的感情就是水到渠成,他们终将在相伴的岁月中为彼此心动,视彼此为生命中的唯一。
不过,亲妈要求他们再拉扯一下(狗头)
感情好是一回事,但小宋还需要对他们的感情有一个清晰认知,从过去那种我们只是相伴的亲人的感觉中转变到我们也可以□□人。
第64章 第六十四乐章
明外的同学们还和三年前一样活跃热情, 待一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群人闹到晚上十点多才结账离开,出门又一起吃了个宵夜。
啤酒一晚上喝了不知道多少瓶, 吃宵夜时好几个人有点上头了, 没了那么多顾忌,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舒家。
冯逸伦还算清醒,一下反应过来, 刷地看向舒游意, 但舒游意却目光沉静,还坦然地迎上冯逸伦的眼神, 笑着说:“没事, 你们想问什么都行,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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