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添忽然想起了自己几个小时前说的这句话,又顺带记起了阎野的那句:“二百块,我会写你的名字。”
咀嚼的颌角停了下来,薛宝添探手去取便签,中途又缩了回来,磋了磋指腹,弄掉了粘在那里的点心渣子。
双指捏着便签纸,薛宝添似乎不认识这三个字似的看了很久,最后却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斥责自己:“想他妈什么呢,真是发癔症了。”
五指一收,便签纸被团成一团,随着一个腕力的施展,落入了垃圾桶中。
阎野睁开眼睛的时候,薛宝添看了一眼表,九点十分。他喝了一口咖啡,恶意满满地等着看阎野笑话。
宿醉的后遗症在阎野身上体现得不多,除了多睡了一会儿,脸色和气色都瞧着不错。薛宝添有些不解,这酒曾经醉过自己两天,醉生忘得干干净净,就他妈难受得想死了。转而一想,阎野如今才二十郎当岁的年纪,正是傻小子火力壮的时候,又思及他惊人的腰立与耐立,薛宝添黑了脸,暗骂了一声“小畜生”。
阎野双壁向后支撐半坐而起,动作间更显得肩宽凶阔,男瑟缭人。在明媚的阳光中,他看向薛宝添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早,二百块。”
面对笑容,薛宝添挑起唇角托着长调回了一个“早”字,心中暗忖:“爷等着看你哭。”
阎野一边勾手要抱薛宝添,一边看了一眼手机,平缓地说道:“九点多了?饿了吧?我洗个澡,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薛宝添蹙眉:“你今天不是有任务吗?”
阎野从床上起身,一絲不卦的样子让薛宝添呛了咖啡。套上浴袍,阎野来给他拍背:“昨晚看到你拿出酒,就知道你肯定要整治我,怕薛爷整治得不尽兴,所以今天的任务让周一鸣替我了。”
薛宝添“草”了一声:“那你定什么闹钟。”
“闹钟?啊,我每天早上都要健身的,你忘了?”
忘了。薛宝添压着唇角重重落了杯子,早知道就给他定一溜儿闹钟了,还他妈睡到自然醒,半夜就扣眼珠让这文盲起来读唐诗三百首。
阎野洗过澡,两个人去餐厅吃饭,等电梯时薛宝添一直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光洁如镜的电梯门。电梯门上的影像将人微微拉抻变形,薛宝添看到胖了一点的阎野查看了一条刚刚收到的信息,随即表情变得沉肃起来。
“二百块。”他看向薛宝添,“有人在边境看到魏华了。”
薛宝添眼肌一紧,双手紧握成拳……
回程是阎野开的车,边深踩油门边做计划:“我们回去简单收拾一下,然后马上动身飞云南,那边的同行一直在跟着魏华,放心他跑不了。”
“只是…”阎野思量了一下,“都过去这么久了,魏华怎么还在国内?为什么没有偷渡离开呢?”
薛宝添一直没说话,嘴里咬着没点的烟望着窗外。
阎野偏头看了一眼他,改用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冰凉指尖:“别担心,我陪你去,肯定帮你把他抓回来。”
薛宝添从嘴里扯下了香烟,回视阎野:“你不能和我去。”
车子明显提了一下速,回归平稳后阎野问道:“为什么?”
“现在正是年底,焱越要签署的文件雪片似的堆在你的案头,我这两天简单看了一下,焱越今年的财报和明年的预算都存在问题,尤其是财报,有很多不合理的支出,费用列支的明细也不清晰,应该有很多水分。”
他又道:“盛屿是不是一直在催你签署这些文件?我觉得他就是想快点把账走了,以免夜长梦多。阎野,你现在应该做的是找专业机构重新审核一下这些账目,从而抓到他们的把柄。”
阎野沉默了片刻:“最近盛屿一直催我,昨天还找了一堆理由给我施压,让我尽快签字。二百块,一会儿回去我就把字签了,抓他们的把柄不在乎这一时片刻,以后有的是机会,但魏华要是跑了再找他可就难了。”
“你他妈傻吧!”薛宝添拧着眉头开骂,“你是公司法人,字能随便签吗?财报里如果藏了什么猫腻,将来都会算到你的头上,你是要担法律责任的!”
薛宝添将烟再次咬在嘴里,实在没忍住,按下打火机点燃了,放下一点窗缝,他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担任公司法人的?你继母没和你争这个头衔吗?”
阎野摇摇头:“我爸去世后,我继母和盛屿第一时间就将公司法人更换成了我的名字。”
薛宝添哼了一声:“这两个人没憋好屁,我一会儿给你联系一家专业公司,这几天你就和他们一起审核财报,借机也能学点东西。”
“魏华那边怎么办?”
“我自己去云南,那边不是有你的同行吗,你给我联系几个好手,我雇他们帮我去逮魏华。”
车内安静了下来,踏着油门的脚缓缓踩了下去,灰黑色的天空低低地压向地面,极小的冰晶落在了挡风玻璃上。
又他妈下雪了。
第48章 骗局?
拇指在烟蒂上弹了两下,松松夹着的香烟再次被送入口中,烟丝逐渐燃尽,深红的火光亮了最后一次,结束了短暂生命的香烟被扔在地面上用脚碾灭。
单指一托微微下滑的墨镜,遮住了冷厉的眉眼,薛宝添向上掂了掂肩上的背包,拉开步子走进了候机大厅。
不过片刻,一双运动鞋踏在了薛宝添刚刚站过的位置,那截带着余温的烟蒂被人弯腰拾起,扔进了十几米外的垃圾箱中。
上了飞机,薛宝添冷着脸帮旅行团的老人们放行李,这个要找茶叶蛋,那个要取收音机,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才算全部安置妥当。被轮番道了谢,薛宝添的神色也没回暖,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十多年来第一次坐经济舱,狭窄吵闹的机舱让他心情更糟,翻出眼罩戴上,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连着两晚没怎么睡好,阎野正是有劲儿恨不得蒗上天的年纪,每天都生啃骨头熟吃肉,不让薛宝添好过一点。
飞机上自然睡不舒服,头一点一点的,半睡半醒间一只温热的大掌,拢着薛宝添的头靠进了宽厚的颈窝里。
一直紧抿的唇角掀开了一条缝隙,薛宝添“草”了一声。他没摘眼罩,也没直起身体,维持着脑袋靠在颈窝中的姿势,低声骂:“阎野,你真他妈是个傻逼。”
身边的男人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让他靠得舒服:“我没签字,把报表给专业公司去审核了,有问题他们会随时联系我。”
“盛屿同意你这么拖着?”
“不同意,纠集了一些公司的元老和员工,共同指责我拖慢报审速度,耽误他们的分红和年终奖。”
单从嘴唇就看得出薛宝添的不爽:“你怎么应对的?”
“我把笔递给带头的,告诉他我可以配合他更换公司法人代表,让他来签字加快进度。”
薛宝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我们阎总终于不做娘炮了。”
阎野偏头嗅了嗅薛宝添的发丝,颇为无奈:“我不是娘炮。”
“是,咬人的狗从来都不叫。”
阎野笑着在薛宝添头上揉了一把:“睡一下吧,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隔了很久,他听到了一声类似呢喃的低语“谢谢你,阎野。”
飞机落地昆明,两个人没有休息,又乘车辗转到宏谷州,出了高铁站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男人在远处向阎野招了招手。
“康德,在这边最大安保公司任职了十二年,刀使得溜儿,身法灵活,善于追踪。”阎野边走边低声向薛宝添介绍。
“很熟?”薛宝添问。
“不熟,行业交流时认识的,打过几次交道。不管是海路还是陆路,有偷渡条件的地方我都拜托了同行帮我留意,其余的都没音讯,只有他给了我消息。”
阎野低声说完这话便加深了脸上的笑容,与行至近前的男人双手交握,叫了声“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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