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求间,手中的电脑摇摇欲坠。
“手拿稳。”颜烟再度提醒。
黄毛立刻抱紧电脑,虽然手发抖,但好在没松开。
“无论你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颜烟平淡地说。
黄毛点头。
“等警察来了,要怎么办,老板会和你父母商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蹲着不动,别把电脑摔了,以此减轻事情的严重程度。”
或许是颜烟的声音太过平静,黄毛也被感染,手渐渐平稳,不抖了。
警察到时,三人仍保持这种站位姿态,有些滑稽。
黄毛在车上提供了身份信息,到达派出所时,父母已在门口等待。
确实如其所说,黄毛是个未成年,和父母来鹭城旅游,独自在西岛游玩时,看‘南雨小窝’装修漂亮,好奇而入,因发现大厅无人,一时起了歪心思。
这次,只有辛南雨进调解室。
颜烟只站在派出所门外,同段司宇发消息,简单概括事情经过。
【Duan:什么时候结束?我开车去接你。】
【Yan:不用。】
对面停顿好几分钟,才发回消息。
【Duan:我明天叫人来装监控和防盗门。】
【Yan:好。】
颜烟看着对话框,总觉得他的回复太冰冷。
【Yan:距离很近,你没有必要开车来接。】
【Duan:行。】
解释过后,愧疚感消去不少。
颜烟收起手机,仰头望月,有些烦躁。
无怪辛南雨会放松警惕。
他只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从未听闻过盗窃事件,多数夜晚不锁门也无事发生,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下意识认为不会有人盗窃。
更何况,辛南雨已来西岛一年多。
好在每间房都换成电子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思索间,颜烟越想越懊恼,觉得这错误非常低级,他不该犯,更不该没能提前预料。
颜烟皱眉思考,在心中自我数落,未发现远方渐近的身影。
“在想什么?”
鼻尖擦过佛手柑的味道。
思绪被打断。
颜烟对焦视线,一怔,“你怎么来了?”
段司宇发丝蓬松,许是刚洗过澡,身上香味比平时浓。
段司宇走到颜烟身旁,也仰身背靠玻璃门,手臂挨着手臂,“确实没有必要开车。”
颜烟侧眸,瞄到对方侧脸。
月光洒落面庞,无端让他想起一段缠绵旋律,是段司宇弹过的《月光》。
因而一时忘记移开视线。
白雾在呼吸间缭绕,段司宇也仰头,和他一样,望着月亮,“所以我是步行过来。”
第28章
月光正盛,门前人来人往,他们隐在月色里,也无人注意到这隅角的面庞。
“怎么不进去?你放心辛南雨独自在里面?”段司宇问。
颜烟望向前方,“他总要学会自己处理问题,以后再出事,不一定有人帮他。”
语气有些沉重。
段司宇点头,又问:“不点支烟?现在氛围不正适合?”
“这里不是吸烟区,”颜烟一顿,“我现在也不想抽。”
“是么?”段司宇不置可否,“我刚才还以为,你很烦躁。”
他确实在烦躁。
又一次。
段司宇察觉他的情绪。
颜烟轻呼气,索性承认,“是有一点,但不至于要抽烟。”
“怎么?”
“我在想,为什么换房间锁时,没有想到在大厅加装防盗门?如果提前加装,今天就不会发生这这种事。”
段司宇一怔,第一次察觉,颜烟也是会烦恼的,并非时时都冷淡地稳操胜券。
而且,烦恼的原因竟很琐碎,小到他认为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不至于烦恼。
或许曾经,颜烟也在为许多事烦恼,可是他忽略了,什么都没能察觉。
心头一丝难受。
段司宇调整好情绪,语气刻意无所谓,“加装了也会发生。”
“为什么?”
“因为时间还早,辛南雨不会关门,那学生依然能进门。”
“......嗯。”
“况且,就算加装,也要考虑开关门的时间段,不能因为大厅没有人,就直接关门,那和主动赶客没有区别。”
这样一说,颜烟被转移注意,烦躁消去不少,认真思考要如何提高安全性,“再招一个人做前台?”
段司宇不否认,只说:“现阶段的客人多是为了他本人,他不亲自接待,谁想来这里住?”
“那他也不能24小时待机,”颜烟停顿一瞬,“第一次接待他亲自露面,平常时候,还是要有人守着。”
做生意哪有不劳费精力的,又不是人人都是段玉山,生来就是宏图大道,劳役他人干活,自己忙生计,一天睡5小时都嫌多。
段司宇轻笑,“我发现,你是挺心疼他。”
有一丝落寞。
“我......”
“他年纪小,脑子也缺根筋,被心疼是理所当然。”科诨打岔,但尾音仍咬着说。
段司宇已尽力控制妒忌,不想表现出多余的负面情绪,却仍有泄露。
一时沉默。
片刻,颜烟自嘲一笑,“也不算是心疼。或许,因为我喜欢做救世主,享受别人感激的眼神。”
辛南雨是,岛民也是,那种感激,似能让他活过来,感觉自己还有几分用。
救世主?
段司宇眼神一凝,“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一说,”颜烟摇头,直起身,“我进去看看,还有多久结束。”
又是躲避。
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颜烟的背影似蒙在雾里。
段司宇没执意追问,因为就算紧逼,也只会得到谎言。
不久,辛南雨从调解室出来,黄毛与对方的父母也跟在身后,仍在鞠躬道歉。
处理结果是辛南雨接受和解,对方赔偿三千元,考虑到黄毛是未成年,显示屏也完好无损,这算是最优解。
“他爸妈说要断掉他的生活费,那他岂不是更拮据,再去偷东西?三千块是不是太多了?但我看网上都说这样处理最好......”
事情结束,辛南雨心有余悸,仍在思虑。
“我当时就该早点下来。”最终,辛南雨仍是懊恼。
颜烟想起,辛南雨当时是一人下楼,问:“摄像不在,拍摄已经结束?”
辛南雨低咳一声,“嗯,我当时还在做手工。”
有些心虚。
“两天一次拍摄都不够你做?”段司宇倒没批评,只说,“明天会有人来装防盗门和监控,我让陈章......”
颜烟拉住段司宇的胳膊,打断,转而向辛南雨说:
“你去找陈章沟通,大厅没人守着不安全。你去问他,谁有意向到你这里做前台。工资,工作时间,工作内容,这些都由你自己定。”
“我自己定?我不会......”辛南雨下意识畏难。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次你试过怎么招人,面试,以后人员再有变动,你就不会慌。”颜烟声音平淡,仿佛这是件易事。
辛南雨一向听颜烟的话,尽管忐忑,还是点头应下。
到达住处,午夜已至。
洗过澡,颜烟半躺在床,疲乏大量上涌,他却还不想吃药。
在段司宇面前,他似乎,太过放松警戒。
半夜去派出所也好,烦躁的事也好,这些都无碍,说就说了。
可他为何要脱口而出那句“救世主”?
不自觉懊悔。
似乎只要面对段司宇,他就总是懊悔,懊悔某一时刻不该说哪句话,做哪件事,从前至今,毫无长进。
嗡——
手机倏地震动,打断思绪。
【辛南雨:烟哥,你睡了吗?我有个小礼物给你。】
【Yan:好。】
颜烟起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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