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帕特里克偷偷跟他抱怨说:“你和母亲天天说法语,搞得我在家里像外宾一样。”
“如果你不能加入进来,你应该反思是不是在学校里没、没用功。”威廉说。
“我当然听得懂,但是很奇怪嘛!”帕特里克说,“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愿意去法国娶那个老女人?”
“不要这么称呼女公爵。”
“好的,好的。”帕特里克应付道,“谢天谢地,我之前以为你真的想做一个医生。”
威廉沉默了半晌,终究把困境和弟弟说了:“拉特兰伯爵跟王都的几家大医院打了招呼,我去求职都被拒绝了。”
帕特里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好歹也是有祖传的头衔和土地的,他的alpha哥哥竟然真要去做个医生。他正在剑桥上学,知道医学院的学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大都是小市民甚至农民的儿子,希望毕业后像个手艺人一样有口饭吃,有少数贵族子弟也会学医,但他们并不会以此为职业,只是多掌握一门知识,偶尔为王室和贵族们提供健康上的顾问而已。
但帕特里克总是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二哥,他走近威廉,握住他的手说:“那你可以像之前一样,再逃到欧洲去,那边总有地方需要医生。我可以帮你。”
“我走了,家里该怎么办呢?伯爵对我的资助,随时都能转化为债务。母亲年前找伯爵夫人借钱打了首饰,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伯爵夫人暂时没让咱们还,但我走了的话就说不好了。”
威廉心里有些苦闷,倒豆子似的说了这么一长串话,竟然没有多少停顿,帕特从没有考虑过家里的经济状况,听后呆在原地,为自己的鲁莽感到自责。威廉见状又安慰他弟弟说:“就算伯爵在钱的事上发难,只要我能找到工作,总、总有办法还完。但是我接受了资助,又不、不为资助人效力,这坏了规矩,雇主知道了也会有迟疑的。”
威廉在家中呆了不到一个月,在父亲和兄长回家之前返回了王都。他并非不思念他们,只是自他回国之后,父兄每每见到他总是一副自责和愧疚的表情,他如今打不起精神安慰他们,便干脆避而不见了。他把这半年给公主小姐们看病挣来的钱交给帕特里克,叮嘱他为父亲和哥哥添置些战场上用得着的东西,余下的钱一半给母亲一半自己留着。交代完这些事之后,他便骑着马上路了。
第17章
夏天曾经是哈德克厅最美的季节。那时候庭院里花团锦簇,即使是不常有人去的园子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宅子前的大草坪一侧有一颗巨大的松树,已故的莱斯特伯爵夫人喜欢带着三个漂亮的孩子在树下野餐。伯爵夫人穿着嫩黄色和粉色的裙子,袒露着的手臂依然如少女一样雪白而纤细,三个孩子穿着颜色和谐的衣服坐在她身边,宛如三个精致的布娃娃,他的丈夫从来不打扰她和女伴的聚会,但会笑呵呵地走过来,为她戴上亲手制作的花环。伯爵夫人享受着树叶缝隙漏下来的阳光,也享受着女伴们艳羡的目光。
这种温馨的场面在伯爵夫人死后就不复存在了,在她死后的第十年,哈德克厅的餐桌上甚至无法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哥哥,你现在接管了庄园,不妨在空闲的时候看看过去的账本,我们的姑姑、姑祖母出嫁的时候,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寒酸的嫁妆。”
“朱利安,400镑的嫁妆,怎么都不算少了吧。”
“400磅,包括1000个诺贝金币,你觉得你准备的那些毯子和器皿值70镑吗?”朱利安以一种真诚发问的语气说道。
乔治的妻子简说:“除此之外还有珠宝,那些可都是值钱的货色。”
简说完这句话,连朱诺都忍不住皱眉,朱利安按了按朱诺的手,开口说:“根据我母亲的遗嘱,她的珠宝本来就归我和朱诺所有,哥哥应该不至于把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再添作我们的嫁妆吧?”
朱利安说到这挑眉看着他的嫂子:“你耳朵上这对耳环,我没记错的话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你打算怎么处置,摘下来放进朱诺的妆奁里吗?”
莱斯特伯爵正慢吞吞地吃着食物,闻言也抬头看着他的儿媳,说:“我有些不记得了,这是我什么时候送给夏洛特的?是生日礼物还是节日礼物?”
“是生日礼物,那年正好是您和母亲结婚的第十年,您送了母亲一套葡萄石珠宝,希望她看到它仿佛看到故乡。您也送了我和朱利安同样材质的项链,所以我们记得很清楚。”朱诺说。
“啊——”伯爵像是想起什么了,“夏莉戴着很好看。”
伯爵似乎丝毫不在意儿媳私自戴着亡妻的珠宝,说完这句话又低头吃饭了。简受到了羞辱,脸憋得几乎发紫,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的丈夫说些什么反击,乔治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说:“朱利安,你究竟想怎么样,如果想要不动产的话,几年前我就给你们了,你现在不愿意给朱诺,难道是想等自己出嫁的时候独吞吗?”
还未等朱利安发话,朱诺就开口说:“哥哥,你不必这样挑拨离间。当年是父亲做决定才给了我们一点可怜的土地,它现在怎么样与你无关,全靠朱里这几年的经营……”
“哥哥,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朱利安打断道,“我们嫁出去之后,莱斯特的体面就与我们无关了,但它始终是属于你的。在嫁妆上吝啬可不会给门楣添光彩。”
这顿不愉快的晚餐结束后,朱诺回到房间忍不住哭了起来,朱利安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是安慰弟弟说:“不要放在心上,朱诺,无论如何我都会购置一处合适的庄园给你陪嫁,我不会让你毫无凭依地嫁到斯泰林森家去。这几年的收入本来就该由我们俩平分。”
朱诺摇摇头说:“我不是因为这个哭的,我只是在想,我们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哥哥曾经那么爱我们。”
朱利安也说不清为什么儿时亲近的兄长会变成这样,他只能安慰朱诺说:“我之后会再去跟乔治谈谈,你不要再管了,omega为自己讨嫁妆说出去会成为笑柄的。”
然而家丑注定逃不了被外扬的命运,甚至到了朱诺的订婚宴上,还有人在小声谈论这件事。朱诺的订婚宴在多塞特伯爵(这是约翰的父亲)的一处庄园举行,伯爵夫人玛格丽特郡主和莱斯特伯爵是堂姐弟,而雷吉纳德的姑姑梅贝儿又曾是郡主的侍女,二人亲如姐妹,由她做女主人主持这场宴会再合适不过了。
费查伦家和斯泰林森家因为梅贝儿的事情结了仇,这种场合不会到场,因此威廉是独自前来的。他身边没了理查德的陪伴,许多人根本记不起来这位英俊的alpha是费查伦家的外甥,只乘着酒兴同他攀谈。
“我们的漂亮新娘子真是一个可怜人,两个哥哥都不愿意为他出嫁妆,听说他在家里哭了一场,伯爵夫人看不下去了,才做主把订婚宴挪到自己家里办。”
“我听说新郎准备了极其丰厚的聘礼,国王封赏给他的土地一大半都拿来做了聘礼,这两个哥哥不愿意掏嫁妆,接收聘礼的时候手可没抖。”
威廉听着他左右的两位乡绅交谈,此时插话说:“我以为新娘和二哥很亲密,两人跟大哥疏远一些。”
“或许吧。”其中一位乡绅耸耸肩,“但贵族都是这样,抢夺家产的时候可顾不上什么兄弟情分。”
另一位乡绅说:“那对双胞胎确实看起来亲如一人,但如果你是个omega,你的弟弟先于你嫁出去,未婚夫还是高大又有出息的年轻alpha,你心里也难免会嫉妒吧?”
“尤其是你自己之前嫁的人还是个暴毙老头子,哈哈。”
威廉笑了笑没有接腔,他只不过在家里住了一个月,回来时竟收到了朱诺订婚的消息,如今坐在这里几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朱诺是今天的主角,约翰是半个主人,他们都无暇顾及到他,两个平时最照顾他的人不在身边,他与这个圈子的联系仿佛被砍去了大半。
不远处的草坪上,乐队奏起了一首诙谐的舞曲,客人们轮流同新人跳舞,向他们传递祝福或者讨个彩头。雷吉纳德依旧是笨手笨手笨脚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做着朱利安的舞伴,朱诺和多塞特伯爵一边笑一边绕着他们转圈。他在想他是否也该加入跳舞的人群,这样换舞伴时能换到朱诺身边,这或许是他所剩无几的和朱诺跳舞的机会了,朱诺正式结婚之后,他便不再合适同他跳舞,未来的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参加这些贵族云集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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