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榆偏头躲过,眼疾手快地用力挥出一拳,正中那个男人的鼻梁,那人吃痛,捂着鼻梁靠在墙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另一个男人被这场面惊到,反应过来以后也想冲上来帮忙,转头就被一个扫腿撂倒在地,又被用力地踩在膝关。
“跑。”
姜白榆没有想要和这两个人过多纠缠的意思,冷声开口,紧接着拽住一直站在角落里像是被吓坏了的女生的手腕向着出口处跑去。
直到冲进人群密集的街道,确认身后没人追来时,姜白榆才松了口气,放开自己拽着的女生的手腕,转过头去有些歉意地点点头,“抱歉……”
“姜白榆。”
耳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姜白榆愣了愣,借着路旁的灯光,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所谓的身形修长的“女孩儿”,生了一张雌雄莫辨、艳丽得如同朝日牡丹的面容,那双微挑的眼眸看过来时,带着剑芒一般锋锐的弧度,虽然化了妆,但是姜白榆还是能够凭借着轮廓认出那是他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室友。
“……盛锦?”
姜白榆抿了抿唇,有些难以把面前这个带着亚麻色长卷发、身着繁复长裙的“女孩儿”和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冷酷毒舌且难相处的室友联系起来。
“你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盛锦被姜白榆此刻的反应逗笑,眉眼间的冷冽被戏谑所取代,“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奇怪,”
“——还是觉得我不该打扮成这个样子?”
姜白榆闻言轻轻眨了眨眼,凝神看了他片刻,最后选择实话实说,“这身打扮看起来很适合你。”
“你有自己的穿衣自由,我没什么意见。”姜白榆顿了顿,抬手看了眼时间后又说,“不过如果你不太愿意被学校里的其他人发现,现在或许应该找个地方把衣服换掉比较好。”
盛锦因为姜白榆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他偏头看了眼身侧神色清朗的少年,眉眼间浮现起些许真实的笑意。
“其实你刚刚不来的话,我自己也能解决他们。”盛锦抬手卷起自己落在肩侧的长发,神色冷淡地开口,“而且下场绝对会比那个模样更惨。”
说完,没等姜白榆接话,他就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向着他挑眉一笑,“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了,作为室友,那就帮忙帮到底吧——跟我去最近的服装店。”
这一晚上的经历称得上有些莫名其妙,饶是见惯了各种突发事件的姜白榆也不免有些出神。
他平日里和寝室里的几人距离相处得不远不近,彼此间都保持着互不打扰的距离。
盛锦和另一个性子冷清的男生温池砚都是京都本地人,两个人看起来家境都相当不错,不过日常相处时倒是很少提及家里,只是偶尔会因为家事请假,姜白榆日常不是待在图书馆就是泡在实验室里,同他们也只是点头之交,对他们的背景也并不了解。
而开学时看起来性格极好相处的齐若在那日被对盛锦冷语对待之后就很少同对方说话,往后似乎是见他和宋纪没了联系,平时也甚少同他交流,说话时倒是温声细语的,不过很少居住在寝室。
姜白榆以为这样疏离却也平和的关系或许会一直维持到大学毕业,直到今夜这场意外的插曲发生。
“喂。”
一前一后走回学校的路上,盛锦蓦地从身后叫住了他,语气笃定,“那天那个男人不是你哥吧。”
姜白榆回过头,不太明白对方隔了这么长时间突然提起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他没回答,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然而率先提起这件事的人却在姜白榆看过来的眼神中神色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盛锦脸色复杂地看了姜白榆两眼,像是叮嘱又像是陈述事实一般开口,“他不简单,你最好小心点,别把自己搭上了。”
怕姜白榆不信,盛锦又十分简洁地解释了两句,“我家里是做生意的,见过他。”
他迈了两步,站定在姜白榆面前,脚后跟踩了踩地面,说了句于当下而言有些突兀的话,“在这儿,连金钱也得分等级,甚至有时候,还说不上话。”
“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一惹就惹了个这么大的。”盛锦这么说着,偏了偏头,琉璃似的眼珠在姜白榆脸上转了两圈,嘀嘀咕咕道,“不过似乎也很合理……”
“总而言之,谨慎点对你没什么坏处。”盛锦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再次叮嘱。
姜白榆点点头,接下了男生的好意,“我知道了,谢谢。”
接着往回走时,道路上一前一后的人影变成并肩的两道,同行的两个人都没再有过多的交谈,奇妙地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直到走到宿舍楼下,姜白榆察觉到身侧的人停住脚步,似乎想说些什么,于是便跟着停下步伐,侧头看去。
微亮的灯光下,身旁的男生面上表现出几分与性格不符的别扭,他张了张口,视线游移一瞬,“那天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姜白榆听完当即在脑海里翻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对方说的是哪天的话,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问,“……什么话?”
“就是开学那天,齐若说的那些话。”
“你别理他说的。”盛锦偏过头,眉尾染上冷峭,好似有些不屑,又像是某种嘲讽,“他只是嫉妒你。”
嫉妒?
姜白榆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又向下瞥了一眼自己老旧的帆布鞋,发觉自己有些跟不上盛锦的思路。
对方见状翻了个白眼,在意识到姜白榆确实没什么自觉之后,才有些不爽地摊了摊手,“嫉妒你有个好哥哥呗,还嫉妒你长得漂亮。”
如果那人老老实实不作什么妖还好,偏偏每次传谣的时候总能让盛锦撞个正着,他原本没什么乐于助人的心思,但是最看不惯那种空口污蔑人的事儿,因此拦了几次,虽说安分了一段时间,但是倒没想到对方也没歇了心思。
反观被人传闲话的主人公,看起来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这种事情毫无自觉的样子。
姜白榆不清楚盛锦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抬眸看了眼对方的脸,虽然听过几次,但他总觉得“漂亮”这个词不太适合他。
记得初见时,宋纪也说过好几次他“漂亮”的话。
看清姜白榆的表情后,盛锦压着眉,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叹了口气,面上的神色恢复了最初的冷淡,“看起来是我多话了。”
眼前的男生似乎并不是在意那种小事的人,哪怕对方知道,盛锦估摸着这人也只会不咸不淡地说出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来。
姜白榆定定看了他两眼,最后垂了垂眼睫,说:“谢谢你,盛锦。”随后,他抬起食指,抵在唇前,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还有今天的事,我不会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哼。”
盛锦扭过头,半晌,余光轻轻瞥过身侧的人。
说不漂亮绝对是假的。
但又绝对不是外露的漂亮,相反,姜白榆似乎很擅长、甚至是习惯性地把自己收敛起来,不是清傲的自矜,也没有过分卑微的谨慎,他生长得恰到好处,将所有硌人的棱角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远看时像是被磋磨得滚圆的玉,覆着一层细小的、不欲引人探究的尘埃做外衣,将所有窥探的视线都挡在他的界限之外。
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吸引人。
尤其是像宋纪那样的人。
盛锦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人影,耷拉下眼皮,背对着姜白榆挥了挥手,“喏,看起来有人来找你了,我就先上去了,需要帮你和宿管请假的话就给我发消息。”
对方身高腿长,很快就消失在姜白榆的视野里。
“阿榆。”
直到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响起,姜白榆才发觉自己这一个晚上过得真是热闹。
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宋纪,姜白榆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眼前的场景似乎在意料之外,又隐隐在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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