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何榆医生像是开了什么急速特效一样,不过两秒便从几米外的地方闯到傅匀身边,眼神几乎黏在我的脸上。
或许是习惯了对方这幅模样,傅匀并没有表现出乱套。他将我放到诊室的椅子上,淡淡地看了何榆一眼,语气毫无波动:“何榆,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明显看见何榆医生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刚刚还十分奔放的声音突然收得十分得体,让我产生了一种这人很正经的错觉。
但……傅匀刚刚应该也没瞪他或者说表现出生气的情绪吧?
我有些好奇。
掩唇轻咳两声后,何榆朝我走近两步,用十分严肃的面孔对着我。
“乔浅,30岁,初步检查是左手脱臼,面部多处挫伤,还有……”他上手在我后脑勺摸了摸,不知道按到哪个地方,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何榆点点头,重新直起身,在记录本上唰唰写着,“不出意外后脑勺应该也撞到了什么东西,目前有头晕的感觉吗?”
我咽了口口水,眼神朝旁一瞟,傅匀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笔挺地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唇角紧抿,脸上一贯面无表情。
这样的场景我曾经也见过,一次是和黎小梨去送饭时,在梁呈的公司楼下;一次是陪傅匀回去应付相亲时,在那条小吃街,他拿着糖葫芦等我。
但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次不一样。
“乔浅,乔浅,乔浅!”何榆叫了我好几声,最后不得以抬手在我面前挥了几下才拉回我的注意力,“虽然我知道老傅站在那里就跟明星一样,但你好歹还受着伤,可以先看看我,我也不算差。”
我回过神,嘴唇轻轻抿了抿。
这种感觉很奇怪。
抱歉地冲何榆一笑,我说:“不是撞到了什么,大概是被人抡了一棍子,然后现在不头晕,不恶心,除了左手手臂有些痛之外其他都很好。”
何榆撇了撇嘴,眼神不自觉往傅匀那边看去,故意放大声音说:“啊!手痛啊!那这可是大问题!”
傅匀抬起眼眸朝我们看了一眼。
何榆借着要出去准备一些检查的手续跑了,临走前他弯腰小声在我身边说:“你伤的不算严重,但傅匀有事,你别看他现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现在的傅匀很不好相处……总之,乔浅,虽然你是Beta,但作为傅匀多年的好友我提醒你,现在,千千千千万不要跟他反着来。”
说罢何榆立刻直起身又咳了两声,拍了拍白大褂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科室。
他还顺便拉好了门。
这一系列操作让我有些懵,本来被抡了一棍子的脑袋现在更是转不过来。
傅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站着,他原本就比我高出半个头,这会儿我坐着,更是感受到了高度差距,条件反射下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我从来看不穿傅匀,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行为为了什么,从帮梁呈和黎小梨解释,到后来让我这样一个几乎是萍水相逢的人陪他回去。
傅匀突然出声:“乔浅,好样的。”
“啊?”我愣了一下。
而傅匀表情平静,甚至抬手在我头上揉了几下,这种感觉让我更懵了。
“如果林微浅没有想到找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下意识想跟他说其实我最开始只希望林微浅能叫来警察……确实,我没想过林微浅会叫傅匀。
但我还没出声傅匀就替我回答了:“打算被他们打就好了,也不求助,反正警察迟早会来,他们也不会把你打死,是不是?”
那一刻我总算知道何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傅匀在生气,那种情绪并未表露半点,全数被他藏在了比平时更沉的语调中。
我没敢接话。
傅匀的手从我头上移开,失去了阴影遮挡,我抬头便看见科室的白炽灯在傅匀身后,恰恰给他打了一圈亮边。
“乔浅,好样的。”
在某种情绪冲击之下,我问他:“傅匀,你是在夸我,还是觉得我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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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分不清别人对我的举动究竟是真的想和我相处,还是出于礼貌。
即便是我和黎小梨从小一起长大,按理来说我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但我有些时候还是会对他产生误解。
即便辛秋是我的心理医生,有些事情无论他怎么问我也不能全盘托出。
我一向看不清别人行为的目的。
温容曾经跟我说:“乔浅,我家里经历过破产,又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久,虽然不能说看得清每一个人,好歹直觉从来都很准,但你……看上去很好,很温柔,几乎没有任何脾气,总是温润如玉又君子的模样,”他表情复杂地抬手在我面前比划了一下,“你面前,好像有一层雾。”
我当时也只是温温冲他一笑,觉得温容说的都是错的。
温容在我的安排和建议之下重回娱乐圈追爱的时候,向我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乔浅,你像一个精致的玩偶,永远在笑。”
我是第一次得到这种评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后又是一笑了之,摸了摸Omega的头,颇有老父亲的感觉:“担心担心自己吧温容,你还没跨过金主这一道,来担心我……主体搞错了。”
我不会去问他们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评价,也不知道这个评价的真实意义是什么。
有些时候,知道真相往往令人更加难以接受。
就像我一直害怕那些不曾存在的东西,我不会试图去找到原因,我却想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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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浅跟风一样闯进了科室,我看见傅匀掉头往科室外走去,我鼓起勇气问的那句,他没给我答案。
“乔浅哥哥——”
我一直不知道林微浅是不是身上装了什么定位装置,每次都能那么丝滑且精准地将手挽到对方的手臂间。
上次是傅匀,这次变成了我。但令人非常悲伤的是,她的定位系统太准了,恰巧挽住了我的左胳膊。
老实说,这一下痛得我要裂开了。
林微浅是被傅匀抓着后衣领丢出去的,小姑娘的表情十分委屈,对着手指嘟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乔浅哥哥……”
我一个寒颤,觉得整个人更不好了。
之前她把这招用在傅匀身上我还能跟着看个乐子,现在只觉得林微浅并非一般强悍。
何榆嘴角抽了几下,眼神慌张地往傅匀那边瞟,脸上却还要保持非常冷静的表情,他嘶了一声小声说:“原本伤的不重的,小微浅那一下算是帮了你一把,这下不用担心你会不会难过了,我会很难过!”
何榆医生的声音刚落就听见傅匀轻飘飘地叫了他一声:“何榆。”
医生被吓得立刻直起了身子,但脖子就像被什么定住了一样死活不敢往后看。
“我先出去一趟,半小时后回来。”
“了解了!您慢走!”
傅匀离开后何榆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似乎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一边拿棉球帮我脸上的伤口消毒,一边自顾自说着:“有时候可羡慕你们Beta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
何榆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同为Alpha,我刚刚差点被傅匀的气场——”他抬手在脖间划拉了一下,“至少Beta在面对一些跟信息素有关的东西时,不会显得那么被动。”
我皱眉思考了一瞬,觉得他说的不对。
“不一定不被动,傅匀上次来这里检查的时候,我被他吓得跪到了地上。”
何榆突然吸了口气,满脸激动地看着我,有些兴奋又不敢大声说话:“我去!我也被他吓得跪到地上过!我一直觉得他戴那个眼镜跟啥封印一样,没想到啊,终于有了解我的人了!”
他的情绪有些感染我,让我不自觉也点了点头。
何榆本身就算是健谈的那一类,如今傅匀不在,他更像是开启了某种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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