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宁,我、我……”贺睿峰几乎要说不下去,或许是不知该如何说。
“对不起,我太钻牛角尖了。”邓成宁先道歉。
哪个恋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开口问前任的事?扫兴,扫兴到极点,扭曲,性格扭曲到极点。
“成宁,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只能说,我跟你之间,跟我、梁东是完全不一样的,完完全全不一样。我没有在重复过去……”贺睿峰无力地解释着,越说越小声。
邓成宁知道自己又把一切搞砸了。
贺睿峰抱紧了他:“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给我时间,可以吗?”
自从那一晚,两人陷入了一种半生不熟的尴尬境地。仍然每天见面,每天亲吻,但是亲密的接触没了。贺睿峰好像被问得怕了,恐惧了。
邓成宁很理解他。
是的,跟心理有问题的人相处是这样的。渐渐会变得小心翼翼,会变得疑神疑鬼,疑心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伤了对方,渐渐不敢开口说话,渐渐觉得待在一起很烦很不开心……
进入倒计时了吗?邓成宁想。
冬天还没到,贺睿峰的生日都还没到呢。
即使两人突然变得不尴不尬,跟贺睿峰父母约定好的时间也到来了。
邓成宁想,贺睿峰会不会找个理由取消这次见面?
他有些害怕,他想,至少要撑到冬天吧。
他主动给贺睿峰发了信息,说自己已经挑好了送伯父伯母的礼物,请贺睿峰来接他,他就不自己开车了。
庆幸的是,贺睿峰很快回了消息,说下班后来接他,还让他不要紧张,他们家氛围一向轻松。
邓成宁将贺睿峰的消息来回看了好几遍,觉得其中的语气十分轻松,没有硬装出的僵硬感。
贺睿峰应该没有觉得他烦人吧?
邓成宁精心打扮,拎着礼物上了贺睿峰的家门。
贺睿峰爸妈依然住在从前贺睿峰中学时代的老房子里,小区很老了,还是楼梯房,但环境整洁。
贺睿峰家在顶楼,复式楼层,带一个很大的露台。贺睿峰爸妈在露台上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天天挖土施肥,干得不亦乐乎。为了这个露台,两人一直舍不得搬到电梯房。
坐到餐桌前,两人开始给邓成宁介绍,饭桌上的白菜、胡萝卜、南瓜、茄子,全是自己种的。自从两人退休后,就很少上菜市场买菜了,都是自己种的,有时候吃不完,还送左邻右舍。
“你喜欢吃什么菜?阿姨给你拿一点。”贺睿峰妈妈热情地说。
“你尽管说,没有的话,我们给你种,很快就能吃上!”贺睿峰爸爸拍胸脯保证。
邓成宁想说自己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还没开口,贺睿峰抢在他前面说了:“他喜欢吃青菜,根茎类的也吃,只是没有青菜那么喜欢。”
邓成宁愣住,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贺睿峰妈妈笑:“他要是这会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那就该揍了!”
一顿饭吃得很轻松。
贺睿峰爸妈没有提起任何“照顾”“一辈子”的话,只是轻松地开玩笑,介绍菜肴,说一些种菜趣事。
邓成宁松了口气。
饭后,贺睿峰带邓成宁上楼,参观自己的房间。
贺睿峰一脸孩子气,说:“你可不要吓一跳!”
他推开门,做了个神气的动作,请邓成宁进去。
楼上的空间除了露台外,全都属于贺睿峰。外间几乎是他的运动器材展示间,甚至摆了一辆单车。贺睿峰说今天要把单车载到他的小家去,不让共享单车再赚他一毛钱。
里间是贺睿峰的房间,床、衣柜、书桌、书柜。
一个很典型的、大男生的房间,里面放了他从小到大太多东西了。
甚至连高中的课本都没扔,整整齐齐收在书柜里。
贺睿峰说:“我妈非说课本里的都是经典,不许我把书卖掉……我抗争了一番,才把练习册跟试卷卖掉。我可不想把就考几分的卷子还珍藏起来,这不青春创伤吗?”
邓成宁突地想起十几年前,在梧桐树下看见的,那张36分的试卷。
他笑出声。
贺睿峰狐疑地看他:“怎么了?”
邓成宁摇摇头,很珍惜地看。
满满一面墙的书柜,摆了许多模型、手办,绝大部分都是守护者系列,墙上挂满了镶在镜框里的海报,有守护者,有篮球巨星。
贺睿峰激动地介绍:“让你看看我的珍藏,怎么样?虽然都是比较便宜的手办,但这可是我从中学珍藏到现在的!你看这个,虽然是国产的,但是性价比超高!”
邓成宁看看他,又看看书柜上的陈列品。
贺睿峰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介绍,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邓成宁摇头,他不敢开口。
他怕一开口,他又把如此美好的气氛破坏了。
然而,贺睿峰却定定地看向他的眼底,把他看穿了一样说道:“你是不是想问,这里面有没有梁东送的东西?”
被看穿了。
邓成宁惊慌,不敢回应,他僵住,无助地望向贺睿峰。
求你了,别拆穿我,别破坏现在。
“没有,这里没有任何一样梁东送的东西。分手的时候,我全部打包寄还给他了,一样也没留。他没参观过我房间,吃完饭他就走了。还有——”
贺睿峰像看透了邓成宁似的,一一交代。
“我爸妈也没有说,要给他种他喜欢的菜。”
邓成宁看着他。
贺睿峰张开双手,袒露出怀抱。
邓成宁默默地、不可自控地走向贺睿峰的怀抱,贺睿峰紧紧抱住了他。
好温暖啊。
是因为在顶楼而阳光充沛的房间,还是因为贺睿峰的怀抱?
第37章 灰_008
“最近觉得如何呢?”心理咨询师坐在对面,微笑着问道。
邓成宁皱眉,想着,组织着语句。
早晨十点,阳光正好,透过纱帘,照得满室温暖。咨询室的墙漆跟家具颜色都是柔和温馨的色彩,致力于让来咨询的人感到放松、舒适。在阳光下,一切显得如此温暖。
邓成宁增加了心理咨询的次数,每周二、五早上固定做心理咨询。
贺睿峰不知道,贺睿峰只以为他出门上班。实际他办了外出流程,直接去了心理咨询室。
留学后回来没多久,医生就让邓成宁停药了,只定期做心理咨询。到后面,心理咨询也停了,邓成宁状态稳定了好几年,一直到重新遇见贺睿峰。
他觉得自己状态急剧下滑,又去看了医生。医生不建议他恢复用药,只让他定期进行心理咨询,但仍给他开了备用药,让他必要时再服用。
邓成宁一直怀疑医生给他开的是安慰剂。
不管是不是安慰剂,那瓶药差点就派上用场了。现在已经被贺睿峰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来。
自从上次在贺睿峰面前差点失控,邓成宁就找了医生推荐的心理咨询师,定期咨询,并增加到一周两次。
“最近,有时候觉得还行,有时候觉得不太好。”邓成宁说,“但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坚持到冬天。”
“真好。”心理咨询师笑着鼓励他,“你第一次提起你男朋友时,还说你们很快会结束。可是一次又一次,你对你们关系的认知都在逐渐乐观,一点点也是进步。”
“可是我……还是很介意那些事,还是会忍不住把一些很冒犯的问题问出来。我担心有一天他会受不了的,不,不是有一天,是现在就已经不喜欢我问那些问题了。只是负面情绪还没累积到那个点,等累积到临界线的时候——”
邓成宁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说了。
心理咨询师叫安珊,是位四十几岁的女士。她温柔又有力量地开解邓成宁,最后,问他:“你男朋友知道你在接受心理咨询的事吗?”
邓成宁摇头。
“你不想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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