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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沉默(36)

作者:七声号角 时间:2018-11-30 12:10:40 标签:虐文 天生一对 狗血

  “魏北能撑到这一步,心理素质过硬。其实意味着他很强大,他才不是一只即将死去的鸟。”
  他很快,很快就要腾飞了。
  拐弯处有两束强光转过来,直直罩在他们身上。来车鸣笛,再将远光调为近光。沈南逸顺着光源看去,魏北坐在驾驶位,年轻人的脸庞陷在光影里,模糊而漂亮。
  沈南逸朝着车辆走去,魏北有点接不住这般直接、强势的目光。他低下头,准备放点音乐。
  临别前,王克奇说,老沈,魏北这孩子你交给我。没问题,保证给你捧红了。他这天赋配得上。
  沈南逸嗯一声。没再多讲。
  王克奇又说,原本这小子是没有退路的,但你是他的退路。你就这样把他推上去,别等他哪天站在人群中间哭的时候,你又后悔。
  沈南逸沉默。始终不讲一句。
  退路是不必要的。人一旦明白自己有了退路,向前冲的劲头便不足。沈南逸不希望他成为魏北的退路,又始终希望他是魏北身后那盏昼夜不灭的灯火。
  人也是矛盾的。
  回家路上下起雨。节奏迅速有力。水珠噼里啪啦地踩踏在挡风玻璃上,碎成近圆形。视线模糊,水纹将前车尾灯的光线扭曲成条状。弯弯斜斜,把目之所及的世界割裂为网。
  遇上红灯,晚九点,高架桥堵得人人心慌。魏北升起四扇车窗,内部有些发热发闷。他伸手去开空调,却被沈南逸阻止。
  男人略微粗糙的掌心覆盖着他的手背,今晚沈南逸喝很多。高脚杯盛满红酒,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喝水似的。
  掌心滚烫,热度惊人,魏北任由沈南逸将他的右手按在空调键上。两人平视前方,谁也不曾说话,只静静等待前路疏通。
  魏北身体僵硬,甚至后背有些发汗。他今天穿了白衬衣,能察觉汗水逐渐润湿衣料。沈南逸的热度似心跳,从手背遁入魏北血管。那些躁动、刺激、欲壑难平,同样合着血液在魏北的身体里起承转合。
  车载音乐放着施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部交响曲的创意源于尼采的同名著作。分九段,现在播放引章“日出”。小号悠远,鼓声庄严。一下、一下,敲击在他们心上。
  “日出”作为电影《2001太空漫游》的配乐而广为人知,听着好似站在广袤宇宙间,站在另一个星球上,隔了地球,去看那熠熠生辉、即将喷薄的太阳。
  当初沈南逸把这首曲子送给魏北,其实一开始魏北不听交响也不听独奏。他听不懂,没听过。
  后来沈南逸告诉他,不会就去学,有些东西以后都要用上。
  如果有一天你站在更高阶的圈子里,有一天不是你去结识别人,别人却会主动来结识你的时候,现在我教给你的东西,总有一样会用得上。
  魏北慢慢能听懂了,音乐的每个章节、每个段落,代表着什么含义,表达了什么思想。
  可直到很多年后,魏北才明白沈南逸送他这支“日出”代表什么。
  前方车辆开始移动,魏北不留声色地抽出右手。他再次搭上方向盘,却发现自己手心汗涔涔,有些滑,差点握不住。
  他感到口干舌燥,余光瞥向沈南逸。对方已神色自如地收回手,放下座椅闭目养神。魏北收回余光,直视前方。
  第一次,他知道自己牢牢掌握机会,相当于掌握了自己的人生。但也是第一次,他感觉身后黑漆漆,而前路白茫茫。
  魏北今晚跪完的那一瞬,有去看沈南逸的表情。他把对方的模样放在心里来回咀嚼,他膝盖着地的那一刻,沈南逸几乎同时皱眉,闭了下眼。
  有三秒左右,没睁开。
  他们的视线再对上时,又是各有各的清明,各有各的复杂。下一刻魏北的泪水将面前场景模糊,他看不清沈南逸了,直到这男人走到他身边,再用力将他从地面拖起来。
  似拖着一只鸟受伤的翅膀。似给即将枯死的玉兰输灌液体。
  无论怎样,他要将他从“濒死”的状态里拽回来。魏北感受到沈南逸的恐惧。
  他有一瞬痛快。极其痛快。
  车内始终没开空调,夏季闷热终于发挥威力。汗水顺着额角、脖颈往下流,魏北舔了舔嘴角,咸咸的。而沈南逸似永远不会热。
  酒气混进空气里,与无味的气体激烈搏斗,且很快站了上风。于是呼吸之间,满是浓重酒味。
  回到家,停入车库。两人没立刻下车,魏北等待沈南逸动身。车内味道是有点重,他从暗格里拿出常备的香水拿破仑,往后座和两人之间喷洒一些。
  沈南逸在这时睁开眼,车库内灯光昏暗。他躺靠着,仰视魏北精致的下颌线,像极简艺术画中的线条,利落,充满美感。
  滚烫眼神顺着对方的眉骨、眼窝、鼻梁再到唇瓣。沈南逸深深看着,怎么看也看不够。他有些醉意,忽然坐起身。魏北没来得及回避,两人相隔不到四指宽。
  粗重、蓬勃、酒气肆意的呼吸喷洒在魏北面部,他抬着眼,浓长睫毛轻轻颤抖,近距离地与沈南逸对视。
  香气在空中分散,尖叫着奔往四面八方。犹如拿破仑的千万铁骑,武断地踏平车内每一丝酒气。
  大概半分钟,他们对视着。魏北咽口唾沫,沈南逸俯身凑近他的颈窝,鼻尖贴着魏北脖颈上的静脉,缓缓向上移动。他的嘴唇也贴上去,轻轻地滑向魏北的嘴唇。
  没有狠狠吻下去,甚至没有停留过久。
  好像只是一个庆功般、鼓励般的贴唇吻,短得恰似春天,温热后一触即放。
  沈南逸推开车门下去,魏北坐在原位许久。半晌,他揉了揉心口,趴在方向盘上,嘴角微微颤抖。看不清是笑着,还是哭了。
  今日家里没有第三人,安静得不像话。氛围和几年前差不多,沈南逸出差或应酬回来,魏北总是等在客厅。年轻人蜷缩于沙发,沈南逸看一眼,心便踏实。
  沈南逸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有些话完全没必要解释,也没必要挂嘴边。王克奇说得没错,这把年纪了,狠一点的只会占有身子,佛一点的万事随缘。
  可魏北这孩子挺好,沈南逸当初考虑过,他两样都想要。
  但目前不行。他若强势地霸占,魏北就很难再有更多可能性。某些时刻他们非彼此莫属时,沈南逸希望魏北是完整的。
  客厅灯未开全,只有从玄关到楼梯这一组。暖黄的灯光一路照下去,铺着道。
  魏北走在沈南逸前面,后背果然湿了。印出肩膀窄腰的挺直轮廓,衬衫湿得几近透明,肩胛骨似迎风撑开的蝴蝶翅膀。
  莫名诱惑,莫名叫人想要从背后抱上去,咬上去。
  沈南逸被酒气熏得眼睛发红,红酒后劲很大,他不晓得自己看来像一头野兽。目露凶光,虎视眈眈地盯着鲜美羔羊。
  这天魏北洗澡时,刚赤条条地站在淋浴之下,沈南逸就进来了。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大块阴影,罩住魏北。
  魏北没有遮掩,反而直白地看着对方。沈南逸单披一件真丝睡袍,袒露出精壮的胸腹。他里头什么也没穿,但也不像是来共浴的。
  热气似条龙,盘踞在浴室之内。水汽无际涯,逐渐茫茫一片看不见边。
  很快,浴室内传出粗喘。那是压抑的、从喉咙里、胸腔里直接滚出来的声音。魏北不改面色地站在原地洗澡,而心下早已波涛汹涌,惊骇又饥渴无比。
  声音是不能回避的。视觉也不能。魏北看着英俊雄壮的男人,沈南逸靠着浴室门,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发红,握了枪不断地动。
  魏北依然在洗澡,水体滑过肌肤,在浴灯下盈盈发亮。年轻人白得犹如瓷片,易碎的,精美的。水渍浸润他的睫毛,看起来尤为动人可怜。
  他们在这一方室内站立,他们之间隔着名为“性”的深深鸿沟。
  一人强装淡定,一人不遮不掩。
  可一点也不肮脏,没人觉着肮脏。性没有错。既不是什么坏事,也不是什么龌龊。性就是性,原本可以使他们相连。可以使他们互相传递些什么。
  但现在,欲壑难平。
  这晚魏北久违地睡了主卧大床,沈南逸从背后抱住他,什么也没做。魏北的后背贴着沈南逸滚烫胸膛,强有力的心跳与他一呼一应。
  熟悉感又翻涌上来,魏北睡得很踏实,甚至忘记睡前吃药。
  两人十分默契地不再提及“演戏”一事。
  魏北没问,你是怎么想的。沈南逸没问,你是否觉得委屈。他们认为彼此心底是有答案的,所以不必问了。
  魏北想起几年前,沈南逸偶尔会这样抱着他,在写完稿件之后,于他面前暴露脆弱。没有人可以永远强大,但可以强大而又脆弱。相当迷人。
  作家是个孤独的职业。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南逸极其孤独。无数个深夜,在无人陪伴、没有多余噪音的书房里,他是孤独的。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编造着故事,最后交与世人评断。
  魏北是个敏锐的人,所以理解。他理解沈南逸这些年,是如何在孤独中通向悲壮。
  可魏北并不同情,沈南逸不需要同情,就像他一样。
  床很宽,两人靠得极近。房间空调微凉,薄被搭在身上。
  半梦半醒间,魏北似听见沈南逸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魏北。
  魏北迷糊地应了声,我在。
  沈南逸说,无论多久也别忘,今天的机会你是怎么得来的。
  魏北的睡意猛然散去大半,他在黑暗中睁了眼。背对沈南逸,所以只能盯着目光所及的无边的黑夜。
  他感受有一只手,怜惜地、缓慢地、珍重地抚摸过他的脊梁。
  指尖顺了骨头,一节再一节地仔细丈量。
  魏北眼睛蓦地发热。可能是戏瘾还没下去,所以鼻尖也酸。
  或许夏季真的到了。
  热烈嘈杂,浮动聒噪的夏季,容易把人心搞乱的夏季。
  他听见窗外风雨喧哗,他听见内里心跳喧哗。
  仲夏如约而至。沈南逸紧紧抱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请个假:周五晚上不更新,明天公司有很多事。很抱歉啊。
  上一章看大家说哭了......老七也难受鸭。你们不要哭了,好不好啊。也不要难过。都会好起来的嘛,对不对。
  老七周末给你们发红包,好不好啊。别难过。别难过啦。
  早点睡,晚安好梦。


第32章
  多事之夏。
  自上周王导饭局之后,魏北许久没见到辛博欧。没了小鸟儿叽叽喳喳的吵闹,大宅又恢复往日平静。魏北一度以为辛博欧不会再来,像盛夏午后的浮生错觉般。但客厅内的游戏机并没收起,衣柜里的潮服也还在,玄关依然能看见属于辛博欧的鞋子。
  魏北明白,辛博欧始终会回来。他才是该离开的人。
  全国骚鸡top群每天吵闹不停,经纪人最近没怎么活蹦。据说上个月陪人玩SM,遇到几位变态金主,什么鞭打滴蜡都是小儿科。经纪人当时有点受不了,反嘴骂了几句。最后被打得肋骨断裂,如今正在省中心医院疗养。
  金主当时磕嗨了,第二天脑子才清醒。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施舍,给经纪人介绍了好几个资源。
  “什么经纪人,有名字,叶于红。”魏北不习惯霍贾这德行,叫人从来都是代号。什么那小子、经纪人、大金主,没个确切指代目标。
  “这是职业病,”霍贾趴着车窗,眼神放空地游离窗外。
  “你瞧蘭桂坊那些少爷公主,谁他妈记得你真名是啥啊。客人张嘴一喊,哪个不是直接叫少爷。公主还好点,什么安娜安琪小妖儿,五花八门的。”
  “鸭子算个什么啊,陪酒的嘛。大爷们喝得脚底发飘,能记住你的脸就不错了。”
  魏北开车,专挑车流较少的路段。他用余光瞥一眼霍贾,只见对方的黑发衬得后颈白皙,印了阳光,十分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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