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美人(52)
他以为妈妈会争取,即使让他和亲生家庭相认,也不可能放手,却没有想到妈妈会主动提出来要他回去。他一直以为妈妈是最爱他的人,可是为什么她要把他往外推?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舅舅舅妈知道,弟弟妹妹知道,他一个人像个傻瓜。
“为什么都不要我?”郁南伤心到了极点,“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
郁南这次的哭泣,与上一次的歇斯底里完全不同。
那种悲伤笼罩的、孤独的哭泣,正慢刀子似的磨宫丞的心,任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正视这种感觉。
他因为郁南的难过而心疼。
“我要你。”宫丞道,“南南,我要你。”
郁南哽咽:“你骗人。你就是一个骗子。我不想要你,我只想要我爸爸。”
这小东西带着稚气的耍着无赖,宫丞要哄都无从下手:“那我要怎么证明?你想要你爸爸,你爸爸又不可能回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高兴一点?”
郁南太难受了。
为什么他是这么不顺利。
每一个方面都是这么不顺利?
情绪冲击他的头脑,让他撒起了泼:“我要骑马!”
宫丞失笑:“乖,这么晚了,马场都关门了。你先吃点东西,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骑马。”
郁南大声道,又有点顺不过来气:“不是骑那个马!”
“好了,不急。”宫丞给他抚摸后背,“我们不急,慢慢说,你要骑什么马?”
郁南抽噎一下,说:“你快点蹲下去,我要骑你。”
宫丞沉默了。
他真是想不到,竟然有人胆敢对他提出这种要求,简直是有生之年。
郁南还不怕死:“你让不让我骑?我不开心的时候我爸爸就是这样哄我的!”
宫丞站起来,解了衣扣。
他冷着一张脸,三两下将外套扔开,面无表情地矮下身去。
郁南站在高一点的台阶上,抬起两条长腿往宫丞肩膀上搭,不由分说地骑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起来走。”
宫丞站起来,郁南两只光脚丫在他面前晃,怕郁南摔倒,他就抓住了郁南的大腿将人固定住。
“绕着屋子里走两圈。”
郁南带着鼻音说,还抓住了他的头发稳住身形。
头发被扯得生疼,宫丞迈开步子,在屋子里绕起圈。
别墅另一侧。
小道上开来了一辆车,守湖人提着灯都走过去查看是谁。
宫丞的保镖就在附近,他们却一个都没现身,看来这车是认识的人。
“小、小先生?”守湖人惊讶道,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位混血的小先生了。
路易脸色十分难看。
他要往别墅区,守湖人却要拦他:“宫先生说了,这几天不要人打扰。”
路易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听闻宫丞大年初一抛下集团年初会晤,用私人飞机去了一趟霜山,又把人带回了别墅。那可是宫丞母亲的别墅,连他都没在那里住过。可是郁南不过是用来气他的一个小朋友,宫丞做戏做到这步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道歉也道了,服软也服了,他不知道还要怎么样宫丞才能满意。
今天不把郁南赶走,他将夜不能寐。
“让开。”路易一向是温文尔雅,难得失态发怒。
守湖人担心被波及,只得让开。
路易屏退司机,踩上鹅卵石小道,很快穿过花园到达廊桥。
才走了两步,他就像被雷劈过一样僵住了。
窗户里有橘色的光。
那个不可一世,冷面无情的男人,正心甘情愿让人坐上他的肩膀,屈居胯下。
郁南坐在男人肩膀上还不算,还扯住男人的耳朵,声音像是哭过,软软糯糯地说:“你走快一点。”
隔着一段距离,声音隐约。
宫丞神色阴沉,咬着牙,却看不出要发怒的迹象。
路易瘫坐在廊桥上。
第四十七章 过肩摔
闹过一场,又吃了晚饭, 郁南饥肠辘辘的肚子才被填得饱饱的、暖暖的。
鱼片粥味道鲜美, 宫丞的手艺算得上一绝——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个, 是打电话去问家里的厨师后记下步骤熬制的。宫丞曾经想过,若他这辈子不是出生在宫家, 或许他会成为一名厨艺精湛的厨师。眼下看来, 以后下厨的机会还很多,这个小东西吃完东西后露出的满足神态, 奇迹般让他也感觉到满足。
郁南因为大年三十晚上守岁睡得晚,初一起得早还经历了人生变故,一上飞机就睡得昏天暗地,到了别墅也没醒。一天一夜睡下来, 已经不怎么睡得着了。
两人躺在大床上, 宫丞睡在左边,郁南就往右边侧身,总之要用背对着他就是了。
郁南这回的气性很大。
不管宫丞如何做,如何解释, 他都没有完全让那件事过去。
尤其遇到这种人生大事之后,他的自我防备更是提上了一个台阶。宫丞知道郁南现在是迷路失措的孩子, 谁给他糖谁对他好他就跟着谁走,和原不原谅自己是两回事。
但是宫丞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郁南侧背着, 黑发下露出一截柔白的脖颈, 还有小而薄的耳垂。
宫丞说:“宝贝。亲一下。”
郁南根本没理他。
反正背对着宫丞,他也不用装睡, 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脑子里都是严家的事。
严思危说,他有爸爸,是个医生。
严思危说,他还有爷爷,也是个医生——兴许还有奶奶,郁南这么想。
严思危还说,他的亲生妈妈因为过度思念他,生了病,很早就离开了人世。说他和亲生妈妈长得特别像,说他们至少有七八分相似,那么他的亲生妈妈一定很漂亮,对于长相这点郁南并不骄傲,他只是有正常的审美。
郁南对亲生妈妈的渴求并不大,他只是幻想着她,就觉得很心疼,那是一个多可怜的女人,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他无法想象,要是妈妈没有了他会有多么难受。可是为什么,妈妈想要他的愿望没有他这么强烈呢?
对他来说,他想要的妈妈只有郁姿姿一个。
用什么亲生的爷爷奶奶、爸爸哥哥,他都不想换。
宫丞在他背后又讲了句:“真乖。”
郁南有些恼怒。
他翻身回去,想要看看宫丞到底在搞什么鬼。
床头灯温暖的晕影里,身边的男人轮廓分明,眼神温柔。
手中那个属于宫丞的软陶BJD娃娃被他把玩着,玩弄手脚,一会让它抱着自己的手指,一会儿让它亲亲那根手指,然后让它坐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挠它的痒痒。【审核你是不是瞎了????反复锁?你没玩过玩具?这是个娃娃!】
“你不要玩它了!”郁南出声阻止。
宫丞并不收手,淡定道:“这个娃娃是我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郁南咬着唇:“……”
宫丞眼中蕴含笑意,动作逐渐过分起来。
娃娃的侧面布了大红色的玫瑰纹身,是郁南按照自己身上一比一的比例画上去的。
郁南面红耳赤,这是个娃娃,宫丞这么做并没有哪里不对,可是他还是觉得很羞耻。
不由分说地,郁南一把夺走小小的自己,塞进枕头下面:“你不准玩了!”
郁南把枕头按得死死的,生怕宫丞抢走一样。
宫丞本来就是逗着他玩而已,当然不打算和他争抢,只长臂一伸将人搂回来道:“你不知道,这半个月我都是这么过的。你不是说你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我吗?它做得很好。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陪陪我。”
久违的胸膛温暖宽厚。
郁南红着眼,趴着不想动了。
“你不用想我。你想我干什么呢?反正我对你来说又不重要。”
宫丞抚摸他的背表示安慰:“怎么会呢?宝宝当然很重要。就好比现在,你就在我身旁,我还是在想你一样。”
这话郁南没法接。
因为这简直就是情话了。
“我真的想你了。”宫丞继续道,“我想那个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对我撒娇的郁南了。”
他低头吻了下郁南发顶。【吻发顶也锁,审核你是单身狗?污者见污你懂不懂?】
这种氛围温柔得可怕,郁南鼻酸,眼睛也酸。
他何尝不想念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呢?他多想回到什么都没发生之前,没有那个宫宅的跨年夜,也没有这个春节,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
郁南不是一个喜欢往回看的人。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乱发脾气,蛮不讲理的自己。
原不原谅宫丞是一回事,胡乱撒火在别人身上又是一回事。
“对不起。”他小声说。
“什么对不起?”宫丞问。
郁南其实从吃晚饭的时候开始就开始后悔了:“刚才的事,对不起。”
宫丞失笑:“作威作福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过分?”
郁南:“……”
宫丞说话声胸腔有共鸣,郁南侧脸趴在上面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平缓有力,给人安全感。
宫丞说:“这辈子骑过我的,你是第一个了,这个第一你满不满意?”
郁南知道,宫丞是对上次他哭着喊过的那些话进行回应。
他说路易是宫丞第一个恋爱对象,是宫丞第一个牵手的人,是宫丞第一个接吻的人,也是宫丞第一个上床的人。当然,路易和宫丞之间肯定还有许多许多他不知道的第一次,那是岁月造成的沟壑,他拍马难追。
郁南知道,他应该和宫丞分手。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舍不得。
即使知道他们的过往,知道那幅画,知道路易的身份,他还是这么舍不得。
甚至他潜意识里多希望宫丞说的是真的,真的再也不会瞒着他,真的完全和路易彻底分手了。
这么想很没用,他知道。
他就想这么没用一次,天塌下也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去面对。
想是这么想没错,现实又怎么可能真的这样放任其发展呢?
他开口道:“我想回去了。”
见他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宫丞也不失望,他知道郁南肯开口和他说话和他商量,就是好迹象。于是宫丞道:“是怕家人担心?”
郁南“嗯”了一声。
宫丞说:“我已经和你妈妈通了电话,告诉她你和我在一起。”
郁南惊讶抬头,宫丞和他妈妈通电话了?
宫丞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行事自然有他的一番考虑。
从霜山市回深城的第一个晚上,他就把郁南没电关机的手机充电并开启,方便他的家人知道他的行踪。果然几乎是他开机后的五分钟内,电话就打了进来,屏幕上面显示着“妈妈”两个字,对方应当是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