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72)
“梁袈言!”院长暴喝出声,眼神如鹰一般扫过来,里面透露着□□裸的警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听不出来学校是为你好?你不要现在还有恃无恐,想得寸进尺啊!”
有恃无恐?得寸进尺?梁袈言凄凉地笑笑,眨了眨眼睛,把涌到了眼眶的眼泪硬生生压了回去:“院长,我一个人的声誉,我可以无所谓。但是我们家……我爸爸妈妈,我爷爷奶奶,他们的声誉……你,学校……B大,现在是要他们在九泉之下被人戳脊梁骨吗?”
院长拧起眉头:“梁教授,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这件事尽早平息,那就等于扩散的范围有限。现在天天那么多新闻,等过两天这事的风头过去,谁还会记得那么多?你们家……”他嗤笑一声,摆摆手,不当回事,“没那么远好吧。”
梁袈言梗了梗脖子,用力把堵塞在喉头的那股凉气顶了回去,在极度的悲愤中反而忽然平静了。心里就仿佛底下已经结了冰的水面,刺骨冰冷,但也坚硬扎实。
过了半晌,他的喉头“喀喀”响了两声,他才说得出话来。那话也无情无绪般的冷淡:“那么,您、学校怎么能保证扩散的范围就有限呢?看起来现在已经扩散出去了不是吗?”
“那些学校会处理!”院长跟他越说越不通,已经很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又点着桌面,“你要相信学校!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但是学校不就在尽力了吗!让你別上网,别理会那些,已经是在保护你了。还有一些闲话说你平时跟那些男生混在一起收了多少他们的礼物,尤其是迟天漠……很多闲言碎语学校都没有理会,这就是一心在保护你了。所以你不要光知道看表面钻牛角尖,也要知道好歹!”
收礼物?梁袈言嘴张了张,心里又凄凉得很,最终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院长最后又点着桌面:“还有你前阵子在江边喝醉酒被人拍下来,就是个教训!你要吸取教训,不要在学校里装得老老实实,一出了校门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浪形骸。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还是要给我记住!你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是B大!这次你要是又跑到外面打着借酒浇愁的名义胡喝一通被人拍下来,那才是--先想想你爸你妈你爷爷奶奶!”
失魂落魄地走出外院新楼,旁边全是来来往往的学生,照旧是各种目光好奇地扫视着他。他只站在楼门外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按键上已经拨出的110,他的手指悬在拨出键上,停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相信真的会有人被院长那套说辞说服打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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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74章
报警,有意义吗?
警方或许可以还他一个清白,但也或许不会。
学校的态度现在已经非常明确,一定会出面干扰。警方如果不能坚定地查下去,那确实就会像院长说的,事态扩大,舆论沸腾,但他依然达不到目的。
办公室里没有监视器,迟天漠也没有能够对他发生实质性伤害,现在唯一的现场证物就是那块沾了□□的毛巾。
照现在保卫科的态度,既然有人能够伪造出那份认罪书,就说明至少他或他们是得到了保卫科的配合--至少在里面有内应。那么如果真是这样,昨天保卫科收集走的所有证物现在是不是也被一起“处理”掉了还未可知。
一无证物,二仅仅是程度轻微的猥亵行为,加上另一方铁定不会配合,警方就算真能排除干扰认真调查下去,恐怕也会旷日持久。况且这种程度的猥亵案,又是同性之间,对于犯案者的处罚也很轻,警方会不会愿意为此投入精力都很难说。
除非--迟天漠愿意老实说出实情。
但是这个人连当时口供都如此颠倒黑白,之后又跑到他那里苦求他撤案,现在情势正是全面向着迟天漠想要的方向倾斜。松口?希望微乎其微。
梁袈言久久凝视着那三个数字,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但理智上,他又知道就算豁出去和学校撕破脸,也依然有可能除了被杯葛,其余什么都得不到。
忽然手机响起了一声消息提示。
紧接着一条新消息跳出来,是张照片。
他没有多想直接点开,等分辨出来是什么,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
照片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横在一条手腕腕面上,刀锋划开了皮肤,鲜血正往外渗。
接着第二条信息来了:梁教授如果您报警我就真的活不成了。求求您!
梁袈言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晃了晃,真的开始有要晕厥的感觉。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外院楼前的喷水池边,扶着那些冰冷的大理石池沿边坐下。他一早上起来接到学生发来的信息,立刻起床跑来学校,连水都没喝一口,一路奔跑早就耗尽了力气。到了院长室还被狠气了一通,到了现在空腹又心理压力巨大,低血糖的症状就出现了。
他忍着晕眩,甩甩头,手抖地拨打了那个发来短信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起来了,果然是迟天漠。
梁袈言用力吸着气,声音还是出现了颤抖--给气的:“你、你现在在哪里?”
迟天漠在那头还是带着和昨天一样的哭腔,抽抽搭搭地答:“梁教授,求求你……”
“我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少跟我玩儿这种字眼!你再油腔滑调,爱割脉割脉爱跳楼跳楼,我现在就报警!”
“不!不……呜,我……我现在在一家酒店里。”
“那真是你的手?”
“嗯、嗯。”
“去镜子前拍个全身照给我。”
很快迟天漠的全身照传来了,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是左手袖子卷起,手腕上果然有鲜红的血迹,甚至因为他举着手机一直蜿蜒流到了手肘。
梁袈言继续拨了电话过去:“你现在附近有没有医院?”
迟天漠抽噎着答:“有、有……对面就是。”
“去把伤口包起来。”
“梁教授……呜呜呜,求你……”
梁袈言疲倦地闭起了眼睛:“你去包扎完把诊断书和包扎照片一起发给我。在此期间我可以先不报警。”
“可是……那、那之后……”
“你如果非要先跟我谈条件,那也行,你割吧,我先报警顺便再叫人去救你是一样的。要找对面就是医院的酒店相信对警察不是难事。”
“不不--梁教授你别,我去,我马上去。”
放了电话,梁袈言再次努力开合了两三次眼睛,又甩了甩头,确认自己再不去吃点东西是真的要不行了。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
外院新楼不远的一个三岔路口上就有家校内小超市,因为离教学楼近,早上也会有新鲜早餐供应。现在第一节课开始了,路上人也不多。
他慢慢走到超市门前,感应门一开,正好里面有两个女生手挽手出来,差点和他迎面撞上。
“啊!”
幸好两边都同时刹住了脚。
女生低叫一声,才看清是他。平时这种时候她们通常都会立刻喜笑颜开地大叫:“梁教授好!”可是今天两人的眼神比刚才差点撞上人还慌张,打量了他两眼,就匆匆忙忙地各自对他点头,低声嘀咕一样叫了声:“梁教授。”说完立刻低着头绕开他小跑步跑开了。
梁袈言竭力安抚自己不要多想,低着头进了超市。
超市不用说其实也知道,也只有校领导的关系户才可能在这种地段开店。店是夫妻店,上午通常是老板娘在看。胖乎乎的一个很富态的妇人,人也和善,平时总是笑眯眯的。
一看到他,站在收银机前的老板娘立刻照旧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梁教授。”
梁袈言本来木着张脸,听到她这声热情的招呼与平日别无二致,竟突然一下感动了,尽力也扯起嘴角堆起个笑,对她点点头:“早上好,李姐。”
早点柜就在前台边上,他也不用往里逛,径直走过去。老板娘立刻就知道了他是要买早点,人还没到就招呼:“刚到的大肉包,来一个不?”
梁袈言也没有特定要买的,听她这么问就顺势点了头:“那就来一个吧。哦不,两个。再,一瓶豆浆,谢谢。”
他结了账,出了门拿着包子咬了一口,正要走到旁边超市摆在外面供人用餐休息的桌椅去吃早餐,忽然后面超市门又一开,里面呼啦啦跑出两三个他进去之前就在里面逛的学生。其中一个跑过他身边时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肩。
他本来就正头昏眼花,还生平第一次被人撞得这么猛,以至于整个人几乎就要扑倒,手里的包子和豆浆没拿住,瞬间就被撞到了地上。包子还有塑料袋装着,豆浆是玻璃瓶,摔在在地上炸开,撒了一地。
幸好他双手划拉了好几下,向前踉跄了几步终于勉强稳住了,一抬头,正好看到那三个男生站在前面对他讽笑,撞他的那个还比了个很下流的手势,然后边比边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和同伴笑嘻嘻地跑走了。
梁袈言站在原地,望着地上那些东西呆呆地出神。他开始领略到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舆论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梁教授?”老板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过神,和善的老板娘从店里出来了,“你没事吧?”她一面说一面给他捡起包子,看看没脏,就把他带到休息区坐下,“你等会儿啊。”
说着回店里又给他拿了瓶热豆浆,开了盖儿插上吸管,出来给他放在面前:“来。”
梁袈言对她笑笑:“谢谢,我待会儿给您钱。”
老板娘摆手笑:“不用不用。一瓶豆浆而已,我还请得起。”
梁袈言过意不去:“那哪儿行?”
老板娘在他对面坐下,也不再提豆浆,反而劝慰他:“梁教授,你别在意,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那些学生脑子很简单,别人说风就是雨。会说你坏话的,都是不了解你,要么就是嫉妒你,你不用理他们。”
梁袈言更不好意思了:“原来您知道。”他当她还不知道,所以还能这么一如既往对他客客气气。
像是嫌他小看她,老板娘别了他一眼,又笑:“你也不看看我这店是开在哪儿。”她指着外院大楼,“就在你们外院门口啊。网我是不懂上,但店里来来往往那么多学生老师,我听也听知道了。”
梁袈言只好又笑笑,低头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