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罪(132)
秦铮铮突然间想逗逗龚月朝,便换做一副神秘的表情,压低声音对他说:“那你知道他暗恋你吗?”
“暗恋我?”龚月朝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看向秦铮铮。
秦铮铮原本还吃了醋,可龚月朝这反应正好证实了这事情根本与他无关。
“我们要找保险公司,他先掏出了一部手机,我瞟了一眼,发现壁纸竟然是你。他马上意识到了这点,就赶紧换了另外一部手机。”
“你说他有两部手机?”龚月朝皱着眉头问道。
“对。”秦铮铮笃定的点点头,“但只给我留下一个他的手机号。”秦铮铮拿出手机,翻到那个号码,念出来一串数字,道:“就这个。”
“嗯,他是这个号码,但是别的号码……”他低吟着,心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很不好的想法。“我却不知道。”
他心里所想的几乎当即就被秦铮铮发现了,还说出了龚月朝不愿意说的答案:“你不会猜是他吧?他不是喜欢你吗?喜欢你就不应该做伤害你的事儿,老师,我觉得你想多了。”
秦铮铮虽然有职业敏感,也为别人对龚月朝的喜欢而感到吃醋,可他不愿意相信,一个喜欢龚月朝的人最做出伤害龚月朝利益的事儿。就拿他自己来说,把龚月朝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他受到一点外界的伤害都会感同身受。
龚月朝却说:“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见秦铮铮的嘴角因为他的话而咧出一个大大的笑,他也跟着笑了,笼罩了两个人一天的烟云似乎也都因为这样漫不经心不自觉说出的情话而消散了,“快吃饭吧,吃完饭,帮我干点活。”
“好。”
龚月朝带着做好的材料又出了趟差,回来时,已经按照最初的计划,竞得了一个标。虽然不是什么大的、特别知名的建筑公司,和其他几家想相比还有显得没那么有实力,可也为他们的产品在省外打开了一个新的销路。他这次出门只带了冯裴一个人,冯裴在回来的路上还跟他抱怨说:“领导,你出门怎么不带着王建然?他也该锻炼锻炼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龚月朝却一边整理材料一边说:“我不信任他。”对于冯裴,这个从他开始进入沐城集团就一直跟在身边的下属,就一点防备都没有,有话便只说了。
他如此直截了当道出因由,把冯裴惊了一下,龚月朝解释道:“这次投标了三家公司,因为一家的标书泄露,我们不得不直接出局;另外一家由王建然经手过标书我们也落标了,唯独我自己亲力亲为的这个成功了,这是为什么?”
冯裴问:“您怀疑是他啊?”
龚月朝点点头,看向略有些拘谨而又突然间变得放松的冯裴。
随后,冯裴递给他一笑,把自己往椅子里塞了塞,因为谈恋爱,日渐变胖的身体将椅子压得吱呀吱呀乱响。
龚月朝却因为自己说了这句话,突然间有了一些警醒,他陷入到一种沉思当中,秦铮铮在半个月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终于在此刻点醒了他:“他不是喜欢你吗?喜欢你就不应该做伤害你的事儿。”他转身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陷入到椅子中的冯裴,心中如流水一般的冰凉。
跟了自己工作一年,朝夕相处甚至比他和秦铮铮都要久的人会背叛他吗?他想都不敢想。他平时带冯裴不薄,这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插他一刀。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龚月朝下了飞机,秦铮铮已经在机场等他了,他们先把冯裴送回了家,直到车上就只剩他们两个,还来不及与秦铮铮沟通一下细情,龚月朝便先给时沐城打了个电话。
此时天色已晚,室外温度足有零下二十几度,秦铮铮怕他冷,便把车里的空调暖风温度开得很高,到处萦绕着一种熟悉的、干燥的温暖。
龚月朝从湿冷的南方回来,第一时间享受到这种温暖,几乎要把渗进他骨头缝里湿气一股脑都逼出来一般。出差的这几天,他在监狱里蹲出来的那些毛病是一个接一个的都找上了门,给他难受个够呛。今天回来了,吹上干燥的暖风,觉得特别的舒服。
时沐城很快就接了电话,原本还想习惯性的打趣他两句的,接下来听见他用那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说有事要谈,时沐城的声音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城哥,你现在在哪儿,方便的话,我过去找你。”
时沐城在电话中迟疑了半天,才说:“我在市医院。”
龚月朝愣了,任凭车上的暖风在他的指尖缠绕,问:“你怎么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还不等时沐城答,电话那头传来顾铭的声音,“刚打完针,你怎么不休息?明天就手术了……”龚月朝都来不及听真切,电话的听筒就被捂住了,仔细听还能听见时沐城在话筒中的责备:“你小点儿声,是小老师回来了,说有事儿找我谈。”然后才把话筒敞开,对龚月朝说:“小老师,你过来吧,等你到了我们再细说,我让顾铭把病房发给你。”
龚月朝不过是出门几天,时沐城怎么就要做手术了?还一点消息都不透给他,是要准备一直瞒他吗?挂了电话,他对秦铮铮说了这事儿,竟发觉自己的声音更抖了。
秦铮铮安抚龚月朝:“或许只是小病,你别担心。”
“嗯。”龚月朝嘴上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却非常的不安。
需要做手术的病,怎么可能是小病?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想起今年一整年,时沐城频繁的生病,龚月朝更觉得忧心了。
龚月朝和秦铮铮两人过去,还捧了一束鲜花,进到病房时,时沐城就在病床上盘腿打坐,他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就是长了一层胡茬,与以往比,只是显得稍微邋遢了。可他这幅样子完全不像生了重病,龚月朝不禁松出一口气。
秦铮铮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跟时沐城问了个好之后就找个借口出去了,室内就只留下他们三个人,方便他们谈话。
龚月朝坐在病床的床边,问时沐城怎么了,谁知他大手一摆,满不在乎地说道:“有点小毛病,做个手术切了,就好了,又不是大事儿,你放心。”
而顾铭却显得不那么乐观,忧心忡忡的解答了龚月朝的疑惑,“你听他胡扯,医生说城哥肺上长了个东西,从片子上看是不太好,最好做手术做掉,做完病理才能确定。我们还去北京找了专家看,给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于是就说那干脆就做掉吧,怕发展。”
“怎么……这么突然?”龚月朝听顾铭说得如此隐晦,心知不好,恍惚了下,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嗨,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时沐城这人倒是心大看得开,三言两语的便把自己的病情一笔带过,如果不是顾铭当着面说的,龚月朝甚至会以为时沐城完全不知道这事儿。
“哎,可能是公司的事情太多,他又总抽烟,再加上前段时间朝阳那边的标书泄露的事情闹的,一直都觉得管理出了什么问题,有点儿上火了。”顾铭这样说:“城哥他自己倒是不当回事儿,听说还是签了一笔单子就很高兴,今天早上的检查指标都趋于正常了,他还说你今天回不来的话,就等做完了手术再告诉你,谁知道你倒是先把电话打了过来。”顾铭见龚月朝脸色不好,便又问:“怎么了?城哥说你有事儿跟我们商量。”
事实上,龚月朝听见时沐城的病情后,就准备独自消化整件事,而且他甚至还觉得是自己不够成熟让时沐城过于操心了,不禁愧疚起来。于是他摇摇头,改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儿,我自己能处理。”
此时,时沐城的目光却如一把利剑一般,直直的刺向了龚月朝的双眼,“小老师,你可是不会撒谎的,有事情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字字确凿,更是戳中了龚月朝的痛点。是啊,龚月朝没有办法对自己信任的、给予自己无限帮助的兄长说出任何一个谎言,只不过……他该怎么开口?
顾铭拍拍他的肩膀,道:“城哥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你该说就说吧。”
龚月朝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怀疑,咱们标书被泄露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冯裴做的。”
他话音一落,另外两人都如他刚意识这点时一般,怔住了,毕竟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为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谨慎如顾铭,问道。
“没有。”龚月朝摇头,“是他的言行泄露了自己的行径。”
他把在车上和秦铮铮捋顺的一些线索和脉络,甚至包括自己的一些推断从头到尾的讲给了他们听。
“从最开始标书被泄露那天,城哥给我提的第一个醒就是要自查,结果我大张旗鼓的查了一整天还没什么结果,后来发生了一点小事儿,我还以为是新来的那个王建然做的,而且我总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说这事儿就是他做的,于是我就开始防着他,并决定把这个事情先压下来再说。这样做,一是可以让公司先平静一下,让对方以为我已经放松了对这件事的警惕性和追究;二是我可以专心致志的做标书,不受外界的打扰。但是结果还是不容乐观,我们又丢了一个标,最后只中了一个,而是三个中最不好的,当时我就觉得做这事儿的人,必然是公司内部的核心人员,就这样,范围就缩小了。我上飞机了之后,便跟冯裴说回去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查清楚,并告诉他了我心中的怀疑,当时冯裴的表现很……很值得人玩味。正好铮铮之前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点醒了我,我才意识到这事儿可能不是王建然做的,是我一直以来防错了人。在我说出自己的怀疑之后,他仿佛松出来一口气。又或者说,冯裴是把王建然当挡箭牌,来掩盖自己做这勾当。”
时沐城听罢,皱着眉头沉思着,倒是顾铭给出了龚月朝两条建议:“我实在是没想到,哎。不过,你要不想这事儿闹大,或者还准备给冯裴留个后路,那就咱们自己私底下查,这也不是查不到。或者就干脆一点,报警,杀鸡儆猴,以绝后患。”
龚月朝道:“这我都想到了,我只是很纳闷,如果真的是冯裴做的,他为什么?图什么?难道是公司对他不够好?亏得我们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他。”他原本的声音扬得很高,可说到“信任”二字的时候,他却没降了音调。
龚月朝越想越觉得失望,一直以来他都是冯裴无话不谈的,包括公司的发展,自己的打算,甚至有时候偶尔产生的小烦恼和困惑……他甚至从来不觉得冯裴是矮自己一节的,就那么平等的,把他当成很亲密的朋友在相处,可他为什么还能做出这种事。
一直沉默着的时沐城却在这个时候说:“还能为了什么?不过就是为了钱,咱们丢一个标,那赢了的那方就会给他好处费。”他转念抓住了龚月朝的一处问题,“你说秦铮铮怎么点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