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卑微爱情(5)
祝杰眼神不善地落过来。“能。”
“我开玩笑的。”薛业偏头擦汗,杰哥最烦二手烟,自己多余问这一句。
“两位要点什么?”服务员过来擦桌面,给了两双一次性竹筷和两个陶瓷茶杯。
薛业顺手划拉过来,拆开竹筷磨完推到对面,开水滚了一圈茶杯再推过去。杰哥有很严重的洁癖,用东西很独,从不借人也不用别人的。
身上有笨拙的木质香,像陈年枯萎的木头混着日夜萦绕的焚香沉淀,像一座冷清的寺庙。
冥府之路。
“两碗馄饨,不放辣,一碗多放虾皮。多谢。”祝杰说道,抱臂端坐,看对面那捋要掉不掉的刘海,“薛业,你丫军训跑他妈哪儿疯去了!”
当头一棒,打得薛业措手不及。“陪爸妈出去了一趟。”
“去哪儿了一趟?”
“外地。”
“哪个外地?”
“上海。”薛业埋头擦桌面,奶奶家是上海人,杰哥知道,“就没赶回来,大二再补。杰哥你把盘子拿起来,没擦干净。”
“大二再补?”祝杰任他假模假式的乱忙一气,“你不是考体院么?”
薛业舔了一下干燥的上唇。“我不想练了,放弃了。”
“不想练了?”祝杰掂量起这句话的份量,重新回归沉默。
他不想练了,放弃了。
“是,搞体育……太累,我这人怕吃苦也跑不出成绩,不如踏踏实实读个专业。当运动员太累了。”薛业绷住僵硬的肩颈,“我不想再练了。”
“闭嘴。”祝杰直截了当关闭对话,湿纸巾擦手,一张张撕开关节上的肌贴。
薛业疼得一紧。“杰哥你把手伤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
薛业抱着头盔,开启了静音模式。
10分钟后服务员端上两大碗馄饨,打破一桌寂静:“有虾皮的是哪一位?”
“对面。”祝杰不抬眼皮地说,“多谢。”
吃完祝杰仍旧没说话,薛业没得到开口批准也不敢说。送到宿舍楼下,薛业把头盔还回去,压了压心跳:“杰哥我能说话了吗?”
祝杰看向马路另一侧。“说。”
薛业本本分分站好,眼里是露骨的迷恋。“今后我能去体院那边找你吗?”
“不能。”
“哦。”薛业傻在原地,“那我不去。”
西门食街,学生党散得七七八八。祝杰慢慢骑回方才的店面,站着闲聊的一男一女打闹着走了过来。
“杰哥你也太不仗义了,饭局半路放鸽子,微信也不回。”孔玉是祝杰室友,同届三级跳招来的明星。体育圈有势利眼的一面,很认背景,孔玉的教练出师名门。
女生叫俞雅,大三表演系学姐,略带混血的长相。“下回咱们也别找他吃饭了,互鸽吧,江湖再见。”
“对,互鸽吧。”孔玉敛起嬉闹的调调,“杰哥怎么了?”
祝杰有一刹那的分神。“你们吃吧,我回操场训练。”
“还练?再跑我怕你直接累死。”孔玉有些哄着祝杰的意思,“咦,头盔是一对啊,十几万订做的我还以为是单个呢,我戴戴。”
“你戴不了。”祝杰手臂本能地一收,“我用东西独惯了,没借的习惯。”
孔玉和俞雅对视一瞬,都很尴尬。俞雅打圆场了:“你杰哥心情差,别惹他,等心情好了让他骑哈雷带你。”
祝杰右手的食指反复摩挲着粗糙的油门。“没有带人的习惯。”
第5章 拐去室内馆
回到宿舍另外5个人都在。薛业推开门,屋里温度瞬间降20度,鸦雀无声。
薛业从小就是个自私的孩子,刻薄伤人又目中无人,哪怕全封闭住宿都不合群。别的人打成一片,乍看像孤立了薛业。
真相相反,是他孤立了所有看不入眼的人。
“薛业你丫有种!真他妈以为脸能当饭吃?没钱你当鸭子去吧!”成超气从中来,活像个膨胀的炸弹,“我操你大爷!抽4块5的红梅还装什么逼,改天我送你一条万宝路开开眼界!”
薛业擦身而过不理会,缓缓蹲下,翻他的脸盘。
“一身破毛病还他妈穷酸,傻逼!”
薛业拿好洗漱用品和澡房水卡,扶着床梯慢慢站直了:“有完没完?”
“没完!你他妈以为大哥好约是吧?让你叫声哥真他妈难!真他妈难!你丫才是我哥,你多牛逼啊!”
薛业放下脸盆,翻出他没用完的运动员专业绷带,一圈一圈往拳锋绕紧,交叉缠过虎口最后牢固地收在腕口。
“成天牛逼哄哄的,看得起你叫你一声薛业,爷爷看不起你叫你丫……”
嘣!一声脆响震人,木质书桌靠窗的位置被一拳砸穿,饭盒大的一个空洞。
薛业沉着煞气的冷脸收回右拳,绷带被木屑木刺扎满,惨不忍睹。他甩着拳头随便活动了一下肩。
“还骂么?”
谁他妈是你哥?真当你业爷没脾气?捶飞你也就一拳。
另外4个不敢出声,成超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后脖子滑出一溜汗水,睡不醒的脸与盛气凌人的雄性力量形成令他忌惮的巨大反差,瞬间闭嘴。
薛业利落地抄起脸盆直接去洗澡,孑然一人站在花洒底下拆绷带。
运动绷带遇水收缩,他用犬齿叼着一头,撕着往下褪,等抽出一只完整的手才发现没开热水。
轻微擦伤和疼痛对体育生很常见,薛业犹豫要不要开热水。开吧,热水贵,不开吧,腰受凉会疼。
回忆了一下水卡里的余额。
操,夏天不用洗热水澡。
直到凌晨,薛业还在被窝里缩着,抖抖索索攥着照片看。腰椎受凉上窜颈椎、下至尾椎,平坦的肩胛肌群往下贴满了膏药。他翻了个身,趴着拿手机,犹豫再三点开微信。
太久没联系的聊天记录让他陌生,最后一句话是自己问的,要是能做普通朋友,考完英语在学校门口等等我行吗?
但是杰哥没等,太遭人嫌弃了。
薛业整理思绪,尽量显得自己不是特别舔,发送。
[杰哥,晚安。]
会给自己回复吗?薛业心里没底。忐忑了几分钟收到新微信。
[一句。]
啊?什么一句?薛业微慌,试探性又发了个问号,结果跳出一条系统显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操,这是被删了?薛业突然记起高一求着杰哥要微信的话,我给你主动发一句你就删了我。
这是他第1次主动给杰哥发,三年来的第1次主动然后就被删了。微慌程度提升到剧烈慌,薛业,看到答案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删了,只是被拉入黑名单。黑名单最起码还在他微信里,删了就是真没有了。
睡不着,薛业翻来覆去折腾,抓心挠肺地后悔。最后打开了短信。
[杰哥你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吧,我再也不发了。]
短信是秒回的。
[再发短信,连你手机号一起拉黑。]
这下薛业彻底安生,蒙着头不敢多想。说拉黑就拉黑,杰哥还真是言出必行。三年前的话记这么清楚,杰哥真是记忆力超群。
说不理就不理自己了,杰哥真是……酷。
偶遇陶文昌是一周之后。
新闻学课程几乎全是文科,薛业慢慢适应没有体育的生活,独来独往,偶尔去图书馆。东、西校区被田径场隔开,西校区没有运动场馆,他最熟悉的篮球场、室内馆、健身房都在东校区,每每路过操场会忍不住驻足留恋。
一朝体育生,一世体育生。这条路艰辛,运动员都带伤病。薛业望向跑道叹气,就当自己是因伤退役了吧,只不过退役时间有点……早了。
大学有告白墙,薛业心动过又怕给杰哥找麻烦。每天停留最多的地方是信息墙,寻找适合自己的兼职机会。
想攒钱治伤,或者先把自己不择时机、不择场合的嗜睡治好。
陶文昌拍他肩膀的时候,就是在信息墙前抽烟。
“烟瘾这么大?”
薛业右手夹着烟咳嗽,还是那件纯白的运动外套。“吓我一跳,咳……你大爷的。”
“我大爷招你惹你了。”陶文昌眉头紧皱,往他身边凑了凑,“你丫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春哥知道不抽死你。”
春哥,和区一中田径队总教练,全市闻名,决不允许手底下的小兔崽子们碰烟酒。能被他亲手拎进校队的都是祖师爷赏饭吃,比如陶文昌自己,祝杰,还有田径队前队长,初一同一批入队,亲手打磨成绩傲然。每天都会骂薛业不是跑步的料,把他往跳高队里踢。
现在陶文昌懂了,教练就是教练,火眼金睛,早看出来这胚子是田赛出身。能让春哥一再而再费口舌,肯定不是祖师爷赏饭吃,是祖师爷亲自喂饭哄着吃。
“没春哥管就抽了,你干嘛去?”薛业打量他一身装备,湖蓝背心紧贴前胸后背,短裤裹到膝上的位置,帅得很招摇。
让他羡慕,自己是穿不上了。
“室内馆田赛测试,跟昌哥走一趟?”陶文昌说,感觉自己像诱拐贩子。
没辙,白队原话是要定了,必须给他挖进队里。
薛业拧了下眉,一支烟咬着不放。杰哥说过不许去。“我没时间。”
“去吧,你瞧你这脸色惨白的模样,给昌哥加油,昌哥请你吃饭。”陶文昌极尽所能进行诱拐,把他往东区骗。
薛业这人吧,算是一个挂逼。傲者多奇才,智商也高,随随便便学了学高考超一本分数线50分。可上天不会让一个人成为完美挂逼。天赋、脸蛋、智商都开挂,情商彻底完犊子,性格也不讨喜。
搞体育的人本就单纯,别的体育生脑回路是直线,他薛业的脑回路是一个点,这个点的名字叫祝杰。高考后唯一一次聚餐才发现这人生活半自理,不会自己点菜。高中三年祝杰大包大揽决定他吃什么、不吃什么。
所以在高情商选手陶文昌看来,薛业,难以接近却格外好骗。一旦混熟了还是挺有意思的小哥们儿。
薛业把烟摁熄还是摇了摇头,懒懒的。“不去,咱俩又不熟,我回宿舍闷觉。”
“一回生,二回熟,看一眼又不吃亏。”陶文昌审视他的反应,“室内田赛,那谁肯定不在。”
薛业抬起眼,困倦的眼神和方才抽烟的姿势形成强烈反差。“我他妈单纯没兴趣。”
“你大爷,快跟我走,绑也得把你绑去!”陶文昌一把捞人,笑嘻嘻地揽他,“不就是祝杰不要你了嘛,体院帅哥多得是,你洗把脸,跳个远,隔壁运动员都馋哭了。我介绍白队给你认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