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规(30)
他坐在沙发上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犹豫不决的时候,甚至难过万分的时候,这个人居然丢下他直接走了!
凌焰这会觉得,只要想起那会,自己都有心理阴影了。
江渝不禁笑,诚恳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
凌焰眯眼打量明显还没认识到他的问题严重性的江姓男子。
江渝揪了揪凌焰耳朵,好笑:“那你要做什么?”
“干你。”凌焰毫不避讳。
他就是想要江渝,抓心挠肝地想要,恨不得生吞活剥地想要。
他要把这个磨人的家伙一寸寸连皮带骨吃进肚子里才安心。
他要看他再也冷静不了,再也淡定不了。
他要他哭、要他惊慌、要他崩溃、要他失魂落魄——就像他刚才那样。
不过凌焰想,区别只在于:他才不会像江渝那样无情,丢开他、不要他——他要在床上把这个人治得服服帖帖。
江渝:“......”
江渝一下就很不自在了,他能感受到凌焰的冲动和莽撞,但眼下真的不是很适合。
“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再商量。”
江渝摆出一副凌焰再熟悉不过的谨慎表情,只是这个时候,凌焰不再心里没底,他步步为营。
“你上我也可以。“凌焰大方不已。
“咳。”江渝松开捏着凌焰耳朵的手指,手肘慢慢搁到了自己脸上,他有些受不了凌焰的坦然与热情。
“那个......我不是很感兴趣——”
“那就我上你。”话音未落,凌焰截道,末了一板一眼补充:“我不会弄痛你的。”
手肘也不够用了,江渝干脆转开脸,通红的脸朝向沙发里,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好在脑子够用,过了会,江渝开口努力平息嗓音里的颤抖:“我觉得太快了。你不是要跟我谈恋爱吗?我们可先谈恋爱——可以先互相了解下,万一不适合——啊!”
江渝发誓,他活到现在都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叫出来。
“渝叔叔说错话了。罚你。”
凌焰似笑非笑,眸色里压抑着江渝来不及分辨的暗沉。
江渝不是很受得了。
浑身发热的时候,此前嗓子的不适被压下,这个时候,随着气息再度转急,江渝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凌焰下意识摸了摸江渝额头,没有发烧,但江渝咳得越来越厉害,凌焰就心疼了,撤了手坐起来,也把人抱起来,让江渝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拍着背给人顺气,语气揶揄:“渝叔叔太厉害了,我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渝好笑,想起上午的空调,觉得自己真的得好好注意身体了。
“可能是空调开太低了。我上午睡觉没注意。”江渝勉强止了咳,转头就着姿势对着凌焰耳边说道。
凌焰嫌弃不已,手上的动作由拍改为抚摸,“你这个身体太废了。明天跟我早起跑步吧!周末我还可以带你去游泳!”
江渝对早起有抵触,半晌没应。
凌焰替他定了:“明天早起!”
江渝灵机一动,想起来:“明天我要去研究所”,说完还有些好不容易寻到借口的窃喜。
凌焰白眼,觉得江渝的脑回路真的很奇怪,“那再早点起不就行了?”
江渝:“......”
最后惩罚半途而废,凌焰表示等他身体好了再罚。
江渝无所谓,跟凌焰在一起,脸皮很容易变厚,于是只当没听到。
而对于是否先谈恋爱这件事,两人最后还是取得了一致。
凌焰支持先谈恋爱再做别的,因为顺带可以把身体锻炼好。
江渝:......
两个人在沙发上黏黏糊糊,到了下午一点多才吃中饭。
凌焰找了前几次做饭剩下的新鲜食材,快速弄了一荤一素出来。江渝本来想和往常一样,像模像样地站一边打个下手,但凌焰担心油烟呛到他的嗓子,就骗了几句没让。
江渝无所事事,就回了书房整理早年里父亲留下的“天行者”项目的材料。周四的评议会是场硬仗,“天行者”失败之后又被他搁置了两年,短短几天的准备时间,其实江渝心里没多少底。
但他答应了吴叔,他也不是一时的冲动。
他只是觉得,有必要给这件事一个结果。
而且,现在的他,好像和两年前不同了。
江渝饿过了头,就不是很想吃了。被凌焰从书房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消极无比。加上嗓子不舒服,态度更加惫懒,坐在餐桌前捏着筷子,心事重重。
凌焰也不催,瞧着江渝的脸色大概也猜到了些。不过他也帮不了什么忙。最后,凌焰一个人消灭了两份饭,好歹逼着江渝多吃了点菜。
吃完饭,江渝又开始咳嗽,凌焰就不是很开心了,满屋子找药的时候对着人苦口婆心,嘚不嘚说的话没大没小,没长没幼,最后说得江渝老脸都红了。
江渝何曾这么被人说过。
小时候品学兼优不说,“别人家的孩子”从来都是家常便饭,长大了也是国家一线高端工程师,那履历拿出去都是被膜拜推崇的对象。虽说做人要谦虚,江渝也不在乎这些,但眼下被凌焰句句戳到自己隐藏的“废且懒”的本性,活了三十年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
于是,一声不吭吃完药的江渝就不是特别想理凌焰了。
凌焰左右琢磨着,觉得这是江渝第一次跟自己闹脾气,越看越可爱,简直爱不释手。在江渝禁止他上床陪.睡午觉的时候,也乐呵呵像个地主家傻儿子似的蹲在床前瞧江渝。
江渝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让人上了床。
好在预防得及时,睡着的时候又被人热乎乎地抱着,江渝醒来嗓子倒不是那么疼了,咳嗽也有所缓解,但就是热出了一后背的汗,感觉到的时候,凌焰还没醒。
呼吸就埋在后颈,一条长腿不客气地跨腰勾住,简直把自己当抱枕。江渝身上还搭着薄被,几次呼吸下来,真的是又热又闷。
但却不是特别想推开。
脑子慢慢清醒,午睡醒来的精力充沛感逐渐清晰,江渝睁着眼睛望着卧室一面墙染上半面金黄。
看光线垂落的角度,应该是下午三点多了。
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小幅度脱离自己此前的人生。
就在今天。
全部发生在今天。
他喜欢上一个小他十岁的男生。
十岁。
男生。
如果说,江渝此前的人生轨迹像是用一柄极精确的刻度尺一毫米一毫米地丈量出的话,那么此刻,这柄刻度尺已然消失不见,替他丈量的,换成了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一个提醒他,自己也可以活得从心所欲的人。
上午在浴室里,那些拒绝凌焰的借口,江渝现在还能想起。
他的年纪、他的心态,还有他视之为一生志业的受挫事业——这些再寻常不过的借口,现在想来,其实过于苍白。
那时的他,盲目地循着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躲在后面,自以为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实则早就一蹶不振。
一次评议会就能让他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他受困在其中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其实,自己还可以活成另外一个样子。
他会去参加评议会、他也会说动所有人重启“天行者”——他会尽最大努力完成“天行者”。
也许会再次失败。
但江渝想,即使这样,这次的结果还是会有些不同的。
毕竟,他不是过去的那个江渝了。
——可为什么是从凌焰身上开始呢。
爱情这种东西,江渝其实不是很看重。他的观念里有老一辈的陈词滥调:儿女情长罢了。男人更需要事业。
况且,爱情他也曾触摸过,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
抱着他的那个人醒了。
凌焰觉得江渝真的很神奇。
明明热得快要爆炸,但江渝还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平静冷却下来。他的身体里好像真的自带制冷剂,能在最燥热慌乱的时刻里,以最快的速度心如止水、草木不惊。
“在想什么?”凌焰亲了亲江渝有些凉的耳朵尖。
深度的思绪被打断,江渝就有些犯懒,便没有开口说话。
凌焰也不在意,毕竟江渝的脑子不是他能参透的——只要他喜欢他就好。
他把人翻过来,在江渝眼里看到自己独一无二的影子的时候,笑着低头讨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吻。
午后的光线没有上午那样炙热高亮,如同一杯泡开的柠檬红茶,色泽温漾,沁人心脾。
被打算的思绪就被打断吧,江渝想,反正答案就在这人身上,他不是很着急。
这个时候的他,只想被他拥抱、以及,拥抱他。
第37章 我的骑士
下午的时候, 曾芹打了电话来, 说陈教练的问题有些结果了。
贺西路坦白了事情的大部分原委, 告诉曾芹,陈教练之前确实和他说过有关凌焰家里的事。
“上午和几个同事去医院看望陈教练,他就不是很想说这件事”,不过曾芹至少确定了一点:“我能看出来, 凌焰和陈教练是有私怨的。只是这件事目前埋在背后,贺西路一个人的话也没什么分量。学校的处理看的是影响,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江渝皱眉想了下,回头看了眼在厨房切橙子准备榨汁的凌焰。
看神情,这家伙哪里像是闯了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拿了什么冠军。
江渝好笑,略走开几步到了阳台。
“你记得谢老师吗?当初推荐你去泳队的, 不过退休了。你把情况和他说下,就说我江渝用人格担保这件事, 麻烦他出面和学校谈一谈,最好不要禁了凌焰的联赛。打人是不对, 但这件事另有缘由,看看能不能再商榷下。”
“江渝......”
电话那头的曾芹有些诧异。她第一次见江渝对什么事什么人这么上心。
江渝虽然人前冷情冷性,但对于在意的人是很照顾的,也特别体谅, 基本没什么脾气。
其实是很好说话的。想到这里,曾芹默然。
这次江渝居然能拿出自己经营的为数不多的人际关系去担保凌焰,估计谢老师知道了, 也会惊讶不已吧。
“谢老师和江教授是故友了,你这么说,他不会不给面子,学校那里自然也好处理。”
曾芹稍稍放下心,语气轻松道:“凌焰这小子真是运气好。也难得看你这么上心一个人。”
江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下。
和凌焰的关系,还是慢慢来吧。
“你知道你每次和曾教练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特别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