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骗我养猫(18)
狭窄的巷子里,一个纤细的身影快速穿行,随后停在一户人家前,村里人睡得早,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睡死了。
人影轻轻晃动,便顺着粗糙的墙壁爬了上去,从窗户进到屋子里,屋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人影重新出来,背上还背了个鼓囊囊的物体。
人影背着东西走的很快,没几步就到了曲宴宁他们白天经过的那片小树林。
树林里没有风,树叶却发出簌簌的声响,像在欢呼。
人影走到树林里,轻声哼唱了几句,黑漆漆的树林里忽然跑出来几个小孩子,孩子欢喜的围在人影身边,脆生生的叫着娘。
人影把背上的东西解下来,挨个摸了摸孩子的头,温声说:“吃吧。”
孩子们便欢呼一声,围成一圈开始吃东西。
一边吃一边还要抬头看看人影,有年纪小一些的孩子鼓着腮帮子问,“娘,哥哥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人影说高兴,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孩子撒娇的抱住她手臂,结结巴巴的说 ,“那,那我们可以去找哥哥玩吗?”
人影捏了捏他的脸,说不行的,“哥哥没见过你们,会被吓到。”
孩子失望的瘪了瘪嘴,说好吧。
人影拍拍他的头,说赶紧吃吧,然后起身,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村子里。
……
谢祈推开木制的窗户,跟楼下的人影看了个正着。
人影的面孔在月光下露出来,谢祈眯了眯眼,瞳孔在月光下折射着金色光芒。
“这么晚还没睡?”
谢祈说:“内急。”
人影笑了笑,说,“外面天黑路不好走,你就在屋里将就一下,尿壶在床底下。”
谢祈说好,然后关上了窗户。
身边的曲宴宁翻了个身,没了身边的热源,他有些怕冷的缩成一团,连脸都缩进了被子里,像一只团成球的小仓鼠。
谢祈重新在他身边躺下,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轻笑一声,“傻乎乎的。”
——
天还没大亮,屋外就有了人声,曲宴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身边的谢祈正倚在床头安静的看书。
从曲宴宁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殷红的唇瓣跟纤长浓黑的睫毛。
曲宴宁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脸红,他把自己整个缩进被子里蹭了蹭,闷声跟谢祈到招呼,“二爷早啊。”
谢祈含笑看着鼓鼓的被子,跟他问早。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曲宴宁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他钻出一个脑袋大口大口的吸气,眼睛却没敢再往谢祈脸上看。
谢祈放下书起身,穿上了外套——在其他人都穿着棉袄的时候,他也就穿着一件略厚一些的外套。
“二爷不冷吗?”曲宴宁坐起身,艰难的往身上套毛衣。
谢祈弯了弯嘴角,说不冷。
曲宴宁羡慕的哦了一声,又艰难的给自己套上了毛裤。
村子里白天很暖和,但是曲宴宁总觉得有股散不去的寒意钻进骨头缝里冷,因此穿的也格外多。
谢祈看见他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一样,微微眯了眯眼睛,取下左手的珠串,慢慢捻动着。
两人收拾好下楼,楚周跟张韧已经起来了,张韧正帮着庄梦把一大桶水倒进大水缸里。村里不跟外面接触,自然也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都是靠着人力,去村前的小河边挑了水回来,储存在大水缸里。
大水缸已经被灌满了一半,张韧挑着扁担轻车熟路的往外走,没一会儿就又挑了满满两桶水回来。
曲宴宁心情复杂的看着格外殷勤的张韧,怎么看都觉得他像个讨好丈母娘的傻女婿。
楚周给他把扁担拿走,放到一边的角落里,连声让他去歇歇。
张韧不在意的摆摆手,挑了几桶水而已,算不上什么重活。
庄梦笑着把他们赶到堂屋,自己在厨房里开始忙活早餐,早餐是荷包蛋,鸡蛋是村里养的土鸡下的蛋,庄梦攒了不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等到锅里的水沸开,把小个的土鸡蛋敲破壳打下去,黄澄澄的蛋黄周围迅速的泛起一层白色的蛋清,庄梦小心的注意着火候,在蛋黄完全凝固前将荷包蛋捞上来,再加上半碗水,撒上一勺白糖,就是一碗热乎乎的早点。
楚周和曲宴宁帮着把碗端上桌。五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慢慢的吃着早餐,屋外的阳光照进来,带着融融的暖意。
热乎乎的糖水驱散了寒意,曲宴宁伸了伸胳膊腿。提议说出去转转,其他人都说好,庄梦怕他们犯了忌讳,拉着他们轻声嘱咐,“村子中间那个南北朝向屋子,不要进去。”
“那间屋子有什么讲究吗?”曲宴宁问。
庄梦抿了抿发丝,嘴边带了一丝笑意,“那间屋子是神婆住的,里面供奉着神灵。”
曲宴宁哦了一声,“村子里拜的是什么神呐?”
庄梦给楚周把领子整理好,轻声回答说,“就是神灵,你们不要过去就行了。”
四人点头,结伴往巷子走去。
村子里的房子不少,看起来应该是人口大户,但是他们在巷子里东穿西绕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几个房子里有动静,四处都是静悄悄的,要不是早上还听到了忙碌的人声,说这里是座无人村,他们也是信的。
又往里面绕了一会儿,他们前面的一户人家忽然开了门,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弓着身体探出头来,看见他们后声音很大的用方言说了什么,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曲宴宁又闻到了那股很淡的臭味,他下意思的看向谢祈。
谢祈正好低头看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的别开了眼睛,谢祈轻声问,“你看出什么了?”
曲宴宁说:“没,就是闻到了臭味,跟之前那个村民身上一样的味道。”
谢祁说:“你试着将丹田里的气聚眼睛上看看。”
“?”曲宴宁懵逼的看着也,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聚啊?”
谢祈靠近他,手指在他腹部点了点,“这是丹田,”随后轻轻往上移动,温热的手指点在他双眼上,“把气聚到这里。”
曲宴宁:“???”
谢祈拍拍他的头,“这只是一种感觉,这是你的天赋,你得学着去感受它,运用它。”
曲宴宁按照他说的,努力的憋了一口气,脸都憋红了,也没体会到气聚双眼的神奇。
旁边楚周跟张韧神情复杂,总觉得围观了邪教现场。
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转了一圈,四人才往外走,出了巷子人才多起来,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看见他们,态度都很热情,尤其是看到楚周,都会夸一句,神灵一定会喜欢你。
张韧皱眉,不解的问楚周,“神灵一定会喜欢你什么意思?”这样的夸奖总觉得充满了怪异感。
楚周目光看向远处,笑了笑,说只是这里的一种习俗,“村里的人,以能获得神灵的喜爱为荣。”
第35章
张韧对楚周说的话半信半疑, 他总觉有哪里不对, 但是又说不上来, 只是对危险的本能让他牢牢守在了楚周身边。
村前的小河边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妇人们聚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用木棍捶打衣服,靠近岸边得地方, 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石头上晒太阳。
老人们看见楚周也很高兴的, 远远的看见楚周就冲他招手, 几人走过去,上了年纪的老人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楚周, 满意的拍了拍楚周的手臂,“好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俊。”
旁边的老人也附和道:“你妈有福气, 以后神灵一定会保佑你家。”
再次听见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张韧心里不得劲的的很,他上前将楚周拦在身后, “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个老人先是被他的面容吓了一跳,随后见他是外村人,神情顿时就不善起来, “这是我们村里的事, 外地后生少管。”
张韧还想说什么却被楚周扯了扯袖子, 只能忍耐下来。
“老人家,我们是楚周的朋友,陪他一起回来探亲的,”曲宴宁笑着出来打圆场, 他相貌长得好,人又有礼貌。几个老人的神情缓和下来,“我们知道的,村长说了。”
曲宴宁闲聊似的说,“我们都来了快两天了,怎么都没看见村子里跟周周一样大的?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找不到。”
老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遍布皱纹的脸上充满了向往,“他们都去侍奉神灵了。”
“侍奉神灵?”
老人得意的笑了笑,浑浊的眼珠在他身上扫视,“你们外乡人神灵不会保佑的,不然就你这长相,神灵一定会喜欢。”
“……”曲宴宁干笑了两声,“是,是吗?”
跟老人又聊了几句,每每说到神灵,对方的神情总是充满崇敬,再多的却不肯跟他们外乡人说。
发现再问不出什么信息,几人才打算离开。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有几名村民抬着两口棺材出来,棺材没有盖盖子,就这么敞开着。
抬棺的四个中年人将棺材重重往地上一放,扯着嗓子喊道:“老六家的,你们家老六不见了。”
“什么?昨天晚上都还在楼上放着呢!”在河边洗衣服的一个妇人跑上来的,瞪着眼睛嚷嚷道。
抬棺的男人不耐烦道:“不见了,你自己回去看。”
女人不信,咚咚咚的端着木盆就往家里跑去。
为首的男人对过来的村长说,“老六找不到了,这两个我们先请神婆做法?”
老村长背着手往另一边走,“我去请神婆。”
村民们自发围成一个圈,远远的看着中间的两口棺材,气氛有些凝肃,谁也没有出声。
直到老村长领着一个满身黑衣的中间女人走过来,村民们才恭敬的出声:“神婆。”
神婆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很严肃,她围着棺材转了两圈,问道:“还有一个呢?”
抬棺的汉子说老六不见了,老六家的已经去找了。
神婆神情沉了沉,接着挥了挥手,“那就先开始吧。”看他们司空见惯的神情,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抬棺的汉子恭敬的应了一声,退到了老村长的身后。
神婆围着两口棺材缓缓的走动,嘴里念念有词,曲宴聚精会神的看着,却忽然发现神婆还有棺材上都冒着浓浓的黑气,他一愣,定睛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神婆围着棺材一边念,一边缓慢走动,转了几圈后,她在棺材头停下来,拿出了两个面具。
面具是木制的,整个被涂成了黑色,眼睛还有嘴唇的部位却是红色,上面还刻着好些形状奇怪的花纹,神婆低喝了一声,动作很快的将面具扣在了两名死去的村民身上。
“落盖!”神婆用沙哑的声音沉沉喊了一声。
抬棺的汉子迅速上前将棺盖扣上,然后取出粗长的钉子,将棺材的四个角死死的钉住,随后再用粗糙麻绳紧紧捆好。
老村长在棺材上敲了敲,“都钉牢了?”
男人连连点头,“我们办事,您放心。”
老村长摆摆手 ,让他们把棺材抬到后面埋好。
男人们抬着棺材从曲宴宁他们面前经过,曲宴宁仿佛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一行人往村子后面走去,围观的村民晦气的呸了一口,各自散开做事,仿佛这棺材里装的不是刚刚死去的同村人。
怪异的感觉缭绕在心头,曲宴宁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祈,谢祈拍拍他的头,“回去再说。”
打道回府,家里没有人,庄梦好像出门了,四人在八仙桌前坐下来,张韧首先憋不住了,直接问道:“楚周,你没觉得你们村有点怪怪的吗?”
楚周垂着眼睛,眼睫颤了颤,“偏远落后的山村不都是这样吗?”
“……”张韧噎了一下,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他放柔了表情,轻声说,“我们是朋友,你要是遇见困难,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曲宴宁附和着说是呀。
楚周脸色有些苍白,他咬了咬唇,轻声说,“我能有什么困难呢,我妈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不会有事的。”
张韧还想问什么,看见他的神色却不忍再逼他,换了个略轻松的话题说道:“我们要在这里留多久?伯母不是生病了吗,等回了申市还可以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落后了。”
楚周动了动嘴唇,看向他,“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楚周捏了捏手指,轻声说,“我准备留在村里陪陪我妈,你们在这里玩一阵,玩腻了就回去吧。”
张韧气急,“你让我们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曲宴宁也说不行的,“我们是一起来的。自然也要一起走。
”
楚周笑着摇摇头,“我家在这里,我在这多住一阵子而已,你们怎么反应这么大?”
张韧说不出话来,毕竟楚周的话表面看根本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村子处处充满了诡异,张韧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骗他,村子里绝对不同寻常。
“你们都在呢?”庄梦推门进来,看见他们都在屋里,笑了起来。
她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一颗大白菜,还有几个鸡蛋,“我去后面的地里摘了点菜,又换了几个鸡蛋,晚上可以吃炖蛋。”
楚周上前把菜篮子接过来给她放到厨房里去,让她去坐着歇歇。
桌上的气氛不怎么好,庄梦抿了抿头发,轻声问道:“怎么了。你们闹矛盾了?”
张韧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就是周周想赶我们回去,但是我们没玩够,哪里舍得走。”
“这孩子……”庄梦笑起来,“我说说他去,回来看看我住两天就行了,你们在这玩两天,到时候还是一起走。”
张韧说好,问道:“您不跟周周一起走吗?申市的医疗条件更好,您的身体也可以去做个检查。”
“我啊……”庄梦轻轻摇头,“我在村子里呆了大半辈子,走不了了。”
张韧以为她是习惯了村子里的生活舍不得离开,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晚饭时候,老村长带着一群村民抬着扎着红绸带的箱子热热闹闹的到了楚周家门口。
曲宴宁好奇的凑到门口看。
村民把绑了红绸带的箱子抬进来打开,里面装满了布料还有碗筷瓷器,另一个没有盖子的篮子里则装满了猪肉蔬菜。
老村长开口道:“庄梦啊,楚周现在也回来了,咱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后天举行庆典,这都是村里人给你们家的贺礼。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后天你记得带楚周过来。”
庄梦笑着接话道:“周周才回来,这么着急就要办庆典了?”
老村长嗨了一声,说村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庆典越早越好。
“好,”庄梦答应下来,“后天我带着周周过去。”
老村长这才满意了,笑的满脸都是褶子。
人走完了,曲宴宁才奇怪的道:“伯母,村里这是要办什么庆典?”
“村里的习俗,每年都要祭拜神灵,举办庆典,”庄梦笑着说,“你们是外地人,到时候就在家里看着,不要出去。”
曲宴宁懵懂的哦了一声。
等庄梦去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曲宴宁才小声的说。“我怎么觉得这个什么庆典,那么邪性,而且一定要周周到场。”
谢祈淡淡的说:“你的感觉没有错。”
曲宴宁惊讶,“那周周不是会有危险?”村里人这么急着办这个庆典,还一定要周周到场,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演的,要把楚周做祭品送给神灵。
谢祈起身朝外走,“他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们先去后面看看。”
楚周跟庄梦在厨房里收拾,张韧跟他们说了一声出去走走,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巷子里有路可以直通后面,他们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出口,狭窄的巷子口对着一片昏暗的山林。
林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像刚才那几个抬棺的汉子,他们没有出去,就站在巷子口的阴影里。
张韧皱了皱眉道:“从他们过来到现在已经好一会儿了,怎么还在挖坑?这么挖下去,是要挖多深?”
正常落棺的坑,最多一米多也就够了,就他们挖的时间算,这个坑至少也得有三四米了。
“他们挖这么深做什么?”曲宴宁小声问道。
谢祈抿着唇,神情有些冷,“戴面具,棺材钉死,深埋,这不是在埋死人,而是在镇压恶鬼。”
“恶鬼?”曲宴宁不解,“可是那不是他们的亲人吗?”
谢祈说,“你看见他们有人悲伤吗?”
曲宴宁一愣,才反应过来,这场奇怪的葬礼,从头到尾没有人表现出伤心过,所有的村民都是冷漠又抗拒的。
“先回去吧,”那些汉子还在骂骂咧咧的挖坑,谢祈捻了捻手上的佛珠,“还有几个问题要弄清楚。”
回到家里,楚周正跟庄梦坐在门口剥豆子,看见他们时笑了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祈说就是随便走走,他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庄梦,“村子周围有庙吗?”
庄梦一愣,随后垂下头继续剥豆子,“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村里人只信奉神灵,怎么会有其他的庙。”
“以前呢?”谢祈继续追问道。
庄梦叹了一口气,说有的,“百年前还有,一共三座庙。但是后来……就渐渐荒废了。”
为什么会荒废,不用说也知道。
谢祈问了废庙的位置,就先进了屋子,曲宴宁跟张韧没有跟上去,蹲在旁边帮他们一起剥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