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18)

　　老人虽然身材瘦小，做饭却是一把好手，偌大的铁锅颠得飞起，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很快就出锅了。
　　"好好吃。"沈复生用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在林誉跟前数饭粒的不是他。
　　姨婆笑着继续捡起之前的针线。沈复生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划开一看，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名字叫"追风的人"。
　　果断点了拒绝，对方马上又发来一条。
　　申请信息里写着"宋惟！！通过！！！"
　　沈复生只好给他通过了。
　　【追风的人：你怎么叫这个名字？】
　　【开心的人：？】
　　【追风的人：好像情侣名，哈哈哈！】
　　【开心的人：……】
　　【追风的人：复生，你是不开心吗？有心事吗？为什么取了个这么忧伤的名字。】
　　沈复生："……"
　　这个人到底干什么来的？
　　蛋炒饭已经吃完，沈复生进去刷了碗碟，再看手机时发现宋惟在微信里写起了诗。
　　【追风的人：我总觉得复生你身上有种抹不去的忧伤】
　　【追风的人：你连笑着的时候都不是真的开心】
　　【追风的人：蝴蝶飞在空中，和着万千雨滴落下眼泪】
　　【追风的人：还假装自己没有哭，但是我分辨得出来哪一滴是他的眼泪。】
　　沈复生："……"
　　【开心的人：学长，你实在喜欢这个风格，就发语音吧。】
　　【追风的人：哈哈哈，复生想听着我的声音？！】
　　不，我还可以选择不听。
　　半晌过后，宋惟又发了一条。
　　【追风的人：不了，这些话读着怪羞耻的。我还是用写的吧。】
　　……你还知道羞耻啊！
　　沈复生知道不回答他的无聊问题，他大概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只好认命地打字。
　　【开心的人：是我的职业。】
　　【追风的人：职业，不就是医生么。当医生这么不开心么。】
　　【开心的人：我的科室。】
　　半晌过后，追风的人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总算是不写诗了。
　　沈复生准备把今天下载的论文打印出来用功一下，出租屋里没有打印机，得下楼去找家文印店。
　　半路上宋惟又来敲他。
　　【追风的人：看我，差点把正事忘了。复生，你不是要赚钱么，有零工打不打。】
　　原本不准备搭理的沈复生立刻停住脚步回复过去。
　　【开心的人：什么零工？】
　　要再是什么陪酒跳舞的他绝对不去，林誉那家伙会气死……
　　不过宋惟现在好歹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社会精英，总不能像学生时代那么没有节操。
　　【追风的人：我姐的影视公司准备做一档医疗相关的综艺节目，要不要来当个嘉宾？通告费不少。】
　　沈复生立刻就想到了他要开的那间医院，什么医疗综艺多半是给他的医院造势。
　　他刚用他传统的观念否定了他的创业梦想，宋惟就用新兴的手段给他上了一课。
　　医院也能用明星效应，说不定人家开张以后真的不愁病人……
　　【开心的人：我去。谢谢学长。】
　　【追风的人：……我怎么觉得你像在骂我。复生以后不用这么惜字如金，多说几个字有助于消除误会。】
　　沈复生："……"
　　林家大宅里，陆琴为了迎接久未归家的儿子，特地提前从公司回家，和家里的厨师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大餐。
　　林誉一回到家，小保姆赶紧布置好餐厅，把饭菜端上桌，整整摆满了一整条桌子。
　　林誉笑道："妈，你们不用这么夸张吧。"
　　陆琴迎出来大力地抱住他。
　　"谁让我生了个没有良心的儿子，半年几个月都不回家一趟，想和儿子吃顿饭都是奢侈。"
　　林誉被她说得有些愧疚："妈……"
　　"行了，别说废话了，去叫你爸爸下来吃饭。我没跟他说你要回来，省得你又临时变卦让他空欢喜一场。去，让你爸惊喜惊喜。"
　　林誉走楼梯上了三楼，把在三楼画室画画修身养性的林朝闻请出来。
　　林朝闻身体不好，公司全部交给妻子，自己就每天写写字，画画山水，怡情养性。他看到儿子果然很高兴，拉着林誉多说了几句就有点咳嗽。
　　陆琴看着小保姆端上最后一碗汤，把她们都打发出去，才在桌边落座。
　　"小誉，别让你爸说那么多话，亏了气晚上又难睡着。"
　　"没事，没事，小誉难得回来一趟，我高兴一一咳、咳、咳一一！！"
　　林朝闻说着爆发出一阵更加猛烈的咳嗽，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陆琴拿了药来给林朝闻服下，他总算平静下来，脸上带着咳出来的红晕，还在和儿子说："没事，爸爸平常也不这么咳，都是因为你难得回家来爸爸太激动了。"
　　林誉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感受到了来自二老的双重处刑……
　　吃完了饭，林朝闻上楼继续养生，陆琴又切了水果端过来，边吃边过问儿子近期的工作状况。
　　工作方面其实林誉完全不需要她担心，陆琴问了几句就话锋一转。
　　"晴暖说你和沈大路前妻的儿子住一起的？"
　　"她看错了。"
　　陆琴道：我就知道，你方姨非拿小孩子的话当真，她现在实在有点偏执了。"
　　林誉惜字如金，陆琴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直接道："虽然没住一起，我听说沈大路托你照顾他儿子，所以你雇了他当家庭医生。以后你和那边关系就断了吧，我也跟沈大路说过了，让他别拿他的家事来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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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
　　陆琴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之所以显得那么复杂，是方妍和沈大路共同的不懂事造成的。
　　“小誉，辛苦你了。妈妈以前工作忙，总让你多看顾着你方姨和晴暖晴朗，结果把你也缠进去了。你方姨小时候挺懂事的孩子，接来咱家之后反而被我宠坏了，什么都要顺着自己的心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林誉道：“都是小事。”
　　陆琴点了一根烟，翘起腿靠进沙发，冷笑一声：“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小事才恶心人。小妍来麻烦你就算了，沈大路算哪根葱，也敢来支使我儿子。我跟你方姨说了，以后沈家的事我不管了，也不准你管。除非沈大路真把公司拱手送给他前头的儿子，把她和晴朗晴暖都扫地出门，不然我是不会再过问了。”
　　她把没抽两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你也把那个小医生的事断干净，不然你方姨和晴朗心里总归是根刺。”
　　涉及到家产之争，她再怨方妍不懂事，也是要站在她这边的。
　　林誉却垂首道：“沈复生是我的家庭医生，这是真的，不是幌子，他的医术很高超，不必因噎废食吧。”
　　陆琴有一丝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她以为这是最容易最不值一提的一步，可是——
　　“你这是……维护那个沈复生？”
　　“我只是就事论事。”
　　陆琴坐正了身体，打量着身边笔直而坐的儿子。她本是锐利而果断的，足以担负起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商业集团，只是她从不将那种锐利带进家里。
　　但此刻她打量着林誉的眼神，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一个商人，冷静果断，权衡人心和利弊。
　　“难怪。”片刻后陆琴突然轻笑一声，“难怪方妍这么不安，生怕守不住晴朗晴暖的利益。我只怪她偏激，原来都是有预兆的。小誉，你是想帮沈复生争夺沈家的财产？”
　　“他是与世无争的人，方姨的确是杞人忧天了。”
　　“我不管他，我只问你。小誉，如果沈复生有了争夺之心，你是会帮他还是会帮晴朗？”
　　林誉皱起眉头，陆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已经说明了问题。”
　　林誉沉默了一瞬。
　　“沈复生也是沈叔的儿子，在法律上他和晴朗没有任何区别，同样是继承者。”
　　陆琴面露一丝讽笑：“法律？你又不是法官，用不着你来审判。晴朗从小那么粘你，现在也很信任你依赖你，向来把你当成亲哥哥。你站在他的对立面，考虑过晴朗的感受吗？”
　　林誉摇了摇头：“我说了，沈复生并不想争夺什么，您说的假设都没有意义，我也没有站在晴朗的对立面。”
　　陆琴起身道：“小誉，人对亲近的人都很敏感，你的态度，即使你不说，晴朗他们也能感受得到。如果你可怜沈复生，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他，给他经济上的帮助，但是和他同进同出的亲密，甚至将他和晴朗他们放在同一天平上，都是在伤害晴朗晴暖和你方姨，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特殊，几乎算是死敌。”
　　她顿了顿，又道：“你方姨可能对不起沈复生，但是她对你毫无保留，也曾舍命救过你。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陆琴说完留下林誉一人在客厅，自己去楼上陪林朝闻去了。
　　她知道在方妍和沈家之间，方妍错得最多，从她疯狂迷恋沈大路，插足别人的婚姻开始，就注定了今天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就像她对林誉说的，人有远近亲疏，她不会对亲人进行道德审判。
　　沈复生准备参加宋惟推荐的综艺节目，他本以为既然是医疗主题的，那就各拼本事，在专业方面他还没怕过谁，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没想到被宋惟全面推翻。
　　【追风的人：现在最最首要的是，你得买几套穿得出去的衣服，沈医生！】
　　沈复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衬衫休闲裤，没觉得哪里穿不出去了。
　　【开心的人：我平常也没裸奔啊】
　　【追风的人：……你听学长的，如果不知道怎么买，就去步行街旁边的那条小巷子，随便进一家男装店，挑你看得上眼的拿几套就可以应付了】
　　【开心的人：恩，大概多少钱？】
　　【追风的人：不多，你准备两三万就差不多了】
　　沈复生翻了翻口袋。
　　【开心的人：我现在还有两块三】
　　【追风的人：……………】
　　步行街的街头有一个公园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挺大的人工湖，沈复生下班以后来到这里，天色已经变成暗蓝，一轮明月挂在黯淡的天幕上。
　　他找了一个石阶坐下，等着宋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