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别离(14)

　　快到玄关处时，叶牧青停住了脚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于热情了些，可谌一祯已经看见他，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赶紧找到个话头来掩饰尴尬，“今天王妈煮的小米粥，还剩了不少。”
　　“嗯。”谌一祯换好拖鞋，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你可以吃点。”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对，连忙补充了一句，“你饿吗，让王妈给你盛一碗。”
　　谌一祯笑了笑，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侧脸在他还未完全干透的头发上蹭了蹭，“多久没见了？”
　　叶牧青手臂垂在身侧蠢蠢欲动，刚想回抱过去时，谌一祯放开了他，他急忙收力，双臂再次落回身体两侧，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很多天了吧。”
　　“七天，正好一个星期。”
　　谌一祯伸手拿下他头顶的夹子，整理好刘海再重新在头顶夹好，叶牧青这才发现原来眼前一直挡着根碎发，难怪总觉得不太舒服。
　　“大概是吧。”他背过身往餐厅走，“我这成天拍戏拍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谌一祯脱下大衣搭在餐厅椅背上，挨着叶牧青坐下，“还顺利吗？”
　　王妈盛好一碗小米粥放在他面前。
　　“还行。”小米粥表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米皮，叶牧青用勺子将它们通通搅碎又拌进粥里，“那个，我想问你……”
　　“说。”
　　“算了。”叶牧青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
　　谌一祯抽了张纸递给他，“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叶牧青鼓着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眨动，似乎在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想知道，待咽下嘴里的粥，擦了擦嘴角，他才垂下头放轻声音问道：“庄瑜，是……”
　　哪知，没等他说完，谌一祯便抢声道：“不用理会她，若她刁难你不必忍着。”
　　“可是，她不是有背景吗？”叶牧青声音越来越小。
　　谌一祯蹙眉，“你听谁说的。”
　　“就随便，剧组里听到的。”叶牧青心虚，低下头不敢看他。
　　“黑泽？”
　　“不是！”
　　几乎同时出声。
　　谌一祯大概明白了什么，眼神暗了暗，“少同黑泽接触。”
　　“为什么？”
　　谌一祯没再多说什么，拿起一旁的大衣上了楼，叶牧青也没了胃口，扔下勺子将粥推开，倒在椅子上。
　　对于谌一祯和庄瑜的关系，叶牧青越来越没有把握。今天的对话，足以表现出谌一祯对庄瑜讳莫如深，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进展。
　　谌一祯不在的这几日，在剧组里，庄瑜一如往常对他挑剔苛刻，大抵也是知道不能落人话柄，于是专挑他表演的上的毛病，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表演技巧的确因此提升不少。
　　当时针指向十二，叶牧青再也抵挡不住困意，磨磨蹭蹭地往楼梯口挪，内心反复措辞，等会儿该如何应对谌一祯。
　　“该睡了。”
　　谌一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拉回他飘远的思绪，叶牧青抬起头，那人正站在楼梯转角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知道了。”
　　他踏上台阶，一步步往上，当走到谌一祯面前时，插在家居服口袋里的手被人拉出来握住，一直被牵进卧室。
　　一路上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谌一祯，目光落在他的后脑勺，心里不禁再次疑问，谌一祯究竟想要什么？
　　一个乖顺的情人，他大概勉强合格，可依然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是他？比他好看，比他听话，比他更乐意“奉献”自己的人多得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有个答案在他心底呼之欲出，可他不敢去看。
　　这次匆匆一面后，谌一祯又是很长时间的不见踪影，叶牧青则按部就班地每日往返于别墅和剧组。
　　庄瑜依旧每日从各个角度挑剔他的不是，有用的他就听着，没用的就左耳进右耳出，只是他打量庄瑜的眼神变了许多，有不满，有反感，还有被他努力压制不外露的嫉妒。
　　黑泽演技进步许多，最近几次对戏导演直言他眼神到位，对角色的理解和情感刻画都很贴切，叶牧青在一旁听了少不得自惭形秽，等戏的空档便常拉着黑泽探讨剧本，向他讨教演技突飞猛进的技巧。
　　可往往这时黑泽就会打起哈哈，东拉西扯一番，最后说自己只是利用共情能力代入了角色，凑巧合了导演的要求。
　　叶牧青再见到谌一祯的时候，正好是他第一次登上微博热搜那天。
　　一直以来，言深作为知名互联网企业却从未涉及影视，这部剧有了“言深首部投资”这样的噱头，自然是招来大批业内外关注者，而连带着被关注的自然就是演员。
　　剧组拍摄已经快到中段，微博上也有了些风声，现场的路透侧拍图流出来不少，叶牧青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引来不少人的好奇。
　　网络上从来不乏好事者和能人，短短半天时间，叶牧青从入行至今的经历被一一整理出来，甚至还包括他的身世。
　　而带着叶牧青大名的热搜词条便是，“叶牧青 福利院”。
　　从剧组收工回到别墅已经过了零点，热搜词条仍然在榜。他下午已经看过一遍，原以为按网友的苛刻程度，恐怕不会有太中听的话，却没想到词条下竟都是对他身世的同情和可怜，更有许多人表示等剧播出后一定会看，以此支持。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按照自己的想法，他觉得需要发一条微博作为回应，可施琦在接管他的经纪工作后，第一时间便警告过他不能随便发微博，如果造成一定影响，将会被没收账号。
　　于是他给施琦发了一条微信，“琦姐，热搜怎么办，我需要发什么吗？”
　　很快就收到了答复，“不用，公司联系营销公司弄的词条。”
　　还没等他回复，随即又收到一条，“你好好拍戏，微博这段时间都少看，后面会陆续弄一些，有需要你回应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叶牧青回了一个“好”，便关了手机直到剧组收工。
　　再打开手机时，谌一祯发来的微信立刻弹了出来，“我今天回去。”
　　回到别墅后，叶牧青看见谌一祯手机放在卧室书桌上，屏幕亮着，而他人却不在房间。
　　从他现在的角度看过去，隐隐约约是微博的界面，想起那天谌一祯瞬间掐灭的屏幕和疑似说谎的神情，忽然动了个心思，他看了看卧室门口的方向，咽了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趁着屏幕黑掉前凑近看了一眼。
　　他果然没看错，的确是微博的界面，而且是他的微博主页。
　　叶牧青心脏砰砰砰地狂跳。
　　“你回来了。”
　　谌一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牧青吓得急忙转身。
　　“怎么了？”谌一祯眉头一蹙，走到他身边，“脸这么红？不舒服？”
　　叶牧青捧住自己的脸，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便一头冲进了浴室。
　　他双手撑在盥洗盆两侧，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脑子里不断重播着前几天黑泽和他说过的话。
　　大概两三天前，拍戏的空档，叶牧青问黑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现？”
　　黑泽满脸嫌弃，“装什么纯情，没谈过恋爱？”
　　叶牧青眼神有些飘忽，盯着脚边的石子，“想了解一下你们圈子里的……嗯，情况。”
　　“怎么，有兴趣加入。”
　　“不，不是，就好奇。”叶牧青拇指来回扫着剧本的边沿，书页因为快速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你要不想说就算了。”
　　“和你们一样呗，喜欢谁就会多关注谁，聊天时候总是容易想到他，会去了解他的事情，过去的经历……”黑泽掰着手指头数，“我也说不清，不过同性异性有啥差别，不都是喜欢。”
　　“哦。”
　　叶牧青低头凝思，黑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有个办法确认。”
　　“什么？”
　　“刚刚我说这些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叶牧青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
　　黑泽继续说：“那就是你喜欢的人。”
　　谌一祯。
　　这个名字，第一时间蹦了进来，杀得他措手不及。
　　而刚刚在外面，他在谌一祯手机上看见的内容，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他四年前的一条自拍博。
　　他几乎不可抑制地去想这是不是印证了黑泽所说的“去了解他的过去”。
　　为了求证，叶牧青匆匆洗完澡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拼命往前翻找微博，一张照片一闪而过，他手指飞快地按住，正是谌一祯手机停留界面上的那一张。
　　微博名称下一行灰色的小字清楚地标注着：2015-12-20。
　　那个答案，他想他终于有勇气去看。


第十六章 “心意相通”
　　夜里，叶牧青碰了碰谌一祯放在身侧的手，“我今天上热搜了。”
　　“微博涨了很多粉。”
　　“你用微博吗？”
　　“不用。”
　　谌一祯依然在说谎，叶牧青心底反而有些窃喜，他亲眼看见谌一祯翻看他的微博主页，却跟他说自己没有微博，再联想到近日他一直在回想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越发觉得事实就是他心中所想。
　　从一开始，费劲手段逼他签下包养合约，却在同居后一反态度，相处上并不强迫而是顾及他的感受，并且还不惜人力财力为他的职业道路做规划，事事温柔，会照顾他，会担心他的安危，会在吵架后先道歉，会贴着他说“别怕”……
　　而今天，叶牧青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在他心中尘埃落定，一个为他着想，替他考虑，包容他，担心他，还会背地里偷偷了解他的过去的人，除了喜欢他想不到其他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