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难了(145)

　　一只手入镜, 捂住殷如离的嘴，“你能不能闭嘴！”
　　“那你要用像样的方法让我闭嘴。”
　　镜头晃动几下，原本装着人的画面黑漆漆一片。
　　紧接着响起一阵呼吸交融的细碎声音。
　　视频结束, 后面又是几段她们年轻时的录像。
　　……
　　放映室沙发上, 长了十多岁的莫云杉按下心头的异样情绪，睨旁边的人一眼, “你跟我忆往昔呢？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心软，门都没有！你看看你那时候也才20来岁，怎么骚话一句接一句, 我都替你脸红。”
　　殷如离摇摇头：“人要正视自己, 对你, 我乐于说一些提升情趣的话，不需要因此脸红。”
　　“我懒得跟你争论。”莫云杉凑近，捏住殷如离的下巴，“我已经不是十来年前的我了，你要是再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话，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堵住你的嘴。”
　　殷如离弯唇，“用眼珠堵住嘴，听着很骇人。不过你这么气恼都没有想过对我的手做些什么，看来的确很珍惜。”
　　“我那是不稀罕跟你的破手计较！”莫云杉手上用力，直把狐狸精的下巴捏变形，“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否则我真动起手来你可别后悔，时间太久怕你记不清，我可是个暴脾气！”
　　“下面即将上台的是本届xx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获得者莫云杉小姐！”
　　在一片掌声中，29岁的莫云杉登上领奖台，一袭红色礼裙，黑色眼线刻意拉长，自信张扬。
　　“莫是这个奖项目前最年轻的亚裔演员，有什么想跟大家分享的？”
　　“其实能拿到这个奖，我很意外。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而是因为我的种族、我的皮肤就像一道高高的墙，我要付出比周围人更多的努力，才能爬上梯子，站在墙上，让大家认可。”
　　莫云杉十分敢说，“今天我做到了，而我能做到，相信未来有更多和我一样的女演员也可以，冲破桎梏，让荧幕前不再只有一种形象，一种声音。”
　　台下安静许久，陡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掌声，以及喝彩的口哨声。
　　视频之外，莫云杉同样怔愣好一会儿，问道：“你从哪里找的视频？那时候好多影像资料都没保存下来，我都没回看过。”
　　殷如离没说话，示意她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
　　“下一位红毯嘉宾是《昼城》中凯瑟的扮演者莫云杉。”以英语为母语的主持人念的中文名字发音很不标准。
　　“莫，看这边！看这边！”
　　唤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不停闪烁。
　　……
　　陆续播放几个视频，时间跨度有两三年，都是一些她比较重要的公开活动。
　　甚至最后，还有奥斯卡现场的颁奖视频。
　　一眼便能看出，这些视频不是专业设备录制的，大小比例不一样，有些画面还有明显的抖动。
　　莫云杉似乎意识到什么，视线猛地转向狐狸精，不敢相信，“这些……这些……是现场……你……”语无伦次。
　　“是我拍的，公司进入正轨之后，我每年会去两三趟。”殷如离很平静，“我不知道去那里干什么，甚至讨厌那样躲在人群中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的自己。你转身就走，我却迟迟不能放手的感觉，很讨厌。”
　　“我……”莫云杉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掐着，说不出话。
　　“我不想承认，”殷如离说，“一只精明狡猾的狐狸做着没有意义的事，做了那么多年，让人知道会很傻。”
　　莫云杉眼中水汽氤氲，一颗滚圆的泪珠滑下来。
　　殷如离伸手拭去莫云杉脸上的泪，“我不想承认自己没有你就没办法好好活着，我时常说服自己，当初一步一步引诱你踏入我的陷阱，让你爱上我，至少证明我在你面前仍然是理智的。但事实上，我在你面前从来都不是理智的，从我想要把你拴在身边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那些所谓的陷阱，也不过是幼稚的没有经验的撩拨。
　　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但面对你，不管有没有把握，我的脚都会不受控制，一步又一步靠近你。”
　　停顿片刻，“我想，如果当初你没有一下就掉进狐狸陷阱，我还会做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你掉进来为止。爱人这件事，不是想停止就可以停止，哪怕是我也不能幸免。”
　　莫云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滑落，双眸通红又满是依恋。
　　殷如离捧住她的脸，“我过去喜欢叫你云小姐，希望你像天上的云一样自由自在，但我现在不这样希望，我想要把你拴在身边，醒来的时候身边是你，入睡的时候身边是你，满头银发之时，身边还是你。”
　　“云小姐，你看到我身后的花园吗？”屏幕上又蹦出一条视频，“你看还有葡萄藤，夏天可以躲在葡萄藤下面乘凉吃葡萄，还可以酿葡萄酒……”
　　莫云杉的注意力被这个声音吸引过去。
　　“这个房间是起居室，有一个大大的壁炉，你一定喜欢……还有这个房间，是我们的卧室……这里是书房，可以分出一半改成放映室……虽然房间没有那么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辛芮如果来做客，就只能打地铺了。”
　　屏幕上，狐狸精比平日里都要兴奋，笑眯眯的，情绪能传染似的，看一眼都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莫云杉就是如此，哪怕眼泪珠子都连成一条线，唇角也不自觉弯起来，水汪汪的眸子里被那个身影填满。
　　“你愿意和我在这幢不那么大，但有花有草有阳光的房子里过完一生吗？”
　　视频里的人举起一个戒指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莫云杉抽泣出声。
　　原来，原来，早在十年前，狐狸精就准备好了一场求婚。
　　如果没有年少的一时冲动，她们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可是生活让人最无奈又最痛恨的，就是没有如果。
　　一念错，往后一生皆是错。
　　“莫云杉小姐，十年前的戒指，你还要么？”
　　一个戒指盒出现在莫云杉眼前，里面躺着的，是那枚在阳光下绽出过璀璨光芒的戒指。
　　从画里，到眼前。
　　好似一台时光机带她回到那年初夏，只要点点头，就能牵起恋人的手，走进两人的家。
　　“对不起，我要是知道你那么认真计划过未来，一定——”
　　“不要再说对不起，你对我没有那么多亏欠，有时候只是因为运气差那么一点，阴差阳错，一错就是十年。”
　　殷如离把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托起莫云杉的手，“但有时候，失去的运气又会突然间回来，你未曾走远，我不曾离开，十年前的戒指，尺寸不大不小，还能套上你的手指。”
　　那枚银白色的圆环被两根纤长的手指推到另一根颤抖的手指上。
　　“我说过，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殷如离五根手指穿进莫云杉的指缝，“在我求婚的一瞬间，就笃信你不会拒绝，我就是这样自负又霸道，但凭着我爱你，你不会生气的，是不是？即便是迟了点，也算是我先求的婚，殷太太就不要再跟我闹别扭了，嗯？”
　　“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莫云杉双肩颤抖，喉间的抽噎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没说，十年不见，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殷如离拥住莫云杉，越拥越紧，“我现在才知道，这辈子做得最傻的一件事，是十年前放你走，放你走之后，又没有不顾一切找你回来。
　　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的未来，谢谢你那么勇敢，谢谢你那么努力抓住我，谢谢你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谢谢你让我每天睁眼都能看到这辈子最心爱的人。要谢你的事还有很多，殷太太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以后慢慢说个你听，嗯？”
　　莫云杉吸吸鼻子，“你一口一个殷太太，还在乎我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