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独自美丽(79)
侍奉的宫人们便听着她的指令,从殿内鱼贯而出,经过容晴的时候,都无声跟她行礼,容晴也侧头跟身边的心腹道:“你也出去。”
水蓝跟她的心腹是这宫里少有的知道她和皇后关系的人,出了门之后,将门拉拢合上,还不忘在外头替她们望风。
戚云裳放下手里的石杵,冲容晴流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本宫今日已免了各宫的请安,贵妃娘娘这是……?”
容晴有心想说些什么,喉咙动了动,目光却定在那石碗边,看见那新鲜摘下来的,漂亮的大朵凤仙花,红的红、蓝的蓝,色彩极其鲜艳。
毫无疑问,戚云裳是在捣凤仙花汁。
气冲冲而来的人,出口的话登时变成了:“这等小事交由下人去做就好了,莫非这是什么金子做的花不成,也值得皇后亲手捣弄?”
戚云裳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气,知道她是在因为选秀之事同自己怄气,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容晴却站着没动。
戚云裳笑了一下,语气温柔地好像能滴出水来:“花儿虽然不是什么金贵的,可这花汁却要用在金贵的人身上,自然是要仔细些,我不愿假借他人之手。”
容晴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妾身倒是想知道,皇后这是准备笼络哪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妃子啊?竟舍得下如此血本,也不怕累坏自己的身子。”
戚云裳安静地跟她隔空对视。
两人一个在窗边,一个在殿门口。
僵持许久之后,戚云裳率先叹了一口气,主动往荣晴的那边走,抬起手去拉她垂在身侧的手腕,起初没拉动,直到她低低地说:
“让我看看,先前就瞧见你这指甲边掉了块颜色,一直想着给你补一补。”
容晴的指尖动了动,先前坚持的力气忽然被抽走了一样,不由自主地随着皇后的动作朝她抬起,唯有嘴上还不依不饶:“是么?娘娘的眼睛不都黏在那些秀女身上么,一会儿夸她们面善,一会儿夸她们身子爽利,竟也能抽空注意到我这小小贵妃?”
戚云裳拉着她往窗边走去,听见她这些话,心中隐隐在痛,面上却还是笑着的:“好了,你明知我说不过你这张嘴,贵妃娘娘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
“再说了,这宫中除了我的容贵妃,谁又能配得上这大红色呢?”
容晴听见那声‘我的容贵妃’,唇角扬了一下,又努力压下去,“大人大量?满宫上下都知道,我最是记仇,小肚鸡肠,大人大量这词可不是……”
正在这时,戚云裳忽而凑了过去,亲在了她的唇边。
一下子把容晴剩下的话都亲没了。
戚云裳见状,眼底晕上笑意来,抬手拈起一朵花,别在她的鬓间,抿了抿唇,又夸道:“咱们贵妃娘娘安静的样子,真是人比花娇。”
容晴:“……”
知道戚云裳这不是夸人的话,她气鼓鼓地抬手摘下花,却又舍不得丢,就在手里轻轻捏着,瞪着戚云裳好一会儿,她也放软了声音:
“姐姐。”
容晴的眼中难得染上了点哀求的意味,姿态也跟着放低,像是撒娇,又像是祈求:“不要再让那些女人进宫了,好吗?”
“如今你身子不好,皇帝又朝三暮四,若是那些莺莺燕燕再多一些,免不了就有人怀在你前头,若你的孩子不是皇长子,将来又要有多少杂种威胁你们的地位?”
“你就听我一回劝吧,姐姐,把你的善心留给你自己,好么?”
戚云裳看着她眼底的哀求,眸光复杂地与她对视。
良久之后,她低低地叹:“囡囡,我是皇后,我也是戚家人,你明白么?”
容晴摇了摇头:“我不要听那些贤良淑德的故事,我只知道从古至今,这宫里的女人若是没有子嗣,总是不好过的——姐姐,我想要你永远当这大燕最尊贵的女子,现在是皇后,以后是太后,哪怕百年后……我也要你在太庙享万世香火。”
戚云裳唇角带了一抹苦涩,她抬手摸了摸容晴的发髻,轻轻的、动作里带着呵护,呵护自己最心爱的女孩儿。
她说着容晴一时半会儿听不懂的话:“……我姓戚呀。”
随后,她笑道,不聊这个了。
戚云裳拉着容晴,轻轻摘下她的指套,小心地给她染指甲,又不敢给她包起来,只吹了吹,看那颜色彻底干下来。
容晴盯着她的动作,提议道:“姐姐,等会儿我也帮你染吧。”
戚云裳稳住她的指尖,笑得温柔又和缓:“我不用红色,不急。”
……
“卡!”
甄导喊了停,给她们俩比了个ok手势,示意刚才这段一条过了。
下面是许娇和风青玉的个人部分。
风青玉要演的是等容晴走后,将那红色花汁掺入蓝色,改成紫色的部分,其中夹杂着她和大宫女水蓝的对话。
水蓝问她,娘娘不是从不喜欢染指甲么,怎么忽然有了这兴致?
戚云裳淡笑着说,原本不喜欢的,有了喜欢的人,也就喜欢了。
水蓝又问,那娘娘是喜欢紫色么?
戚云裳摇头,没再往下说了。
至于许娇要演的容晴那部分……
是容晴回到锦绣宫之后。
晚上,她轻轻吹着自己的指甲,对着烛光看了好久,另一手里握着从御花园里摘的一朵凤仙花,只因今日皇后夸了她一句人比花娇。
她甜蜜着在心中回味跟皇后的那些话,忽然间,她的思绪停了停,招来心腹:“戚这个姓氏,有何讲究?”
心腹茫然地回答她:“戚家是我朝大姓,祖上跟着燕太-祖打天下,如今也是我燕朝第一个外姓王。”
容晴喃喃重复:“外姓封王、手握兵权……若立军功、封无可封……”
念着念着,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娘娘?”心腹不解地唤她。
容晴捏着花的那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将花朵攥得紧紧的,大红花瓣里的汁液被抠了出来,渗得掌心里都是那粘腻。
可容晴浑然不觉。
她魔怔似的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
烛光映着的黑色眼瞳里,忽然渗出泪花来,容晴捏碎了手里的花朵,鲜红色的花汁从她的指缝里溢出,像是血一样,将她素白的指尖染得通红。
那血色在她的指尖蔓延。
容晴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是我想错了,是我错了,我竟然跟姐姐讲了那样的话……”
“娘娘!”心腹婢女看她一幅气急攻心、立刻要昏倒的样子,不由着急地扶了扶她。
容晴勉力睁开眼睛,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入发间,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拉着心腹的手,那红色也浸染上对方的手掌,然而两人都顾不上这个,容晴低低地唤:“阿芽。”
她紧握着对方的手,指甲像是要掐进手心里:“皇帝根本不想让姐姐怀上身孕,他根本不想让姐姐怀孕,我该怎么办……”
……
戏拍到了晚上十点多。
上官炎跟着甄迢在监视器里看完整的剧情,有些惊讶地发现许娇的发挥比试镜的时候还要好。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把视线从监视器上挪开,看向风青玉,发现她的视线紧跟着许娇,心中蓦地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像是自己看中的猎物还未进陷阱就想跑一样。
“今天拍戏大家都辛苦了,我请大家吃个夜宵放松一下,甄导,你看如何?”
正准备收工的所有人都听见上官炎的这句话。
甄迢检查完最后一遍拍摄的镜头,放松地往椅背上靠去,见到周围人眼中的跃跃欲试,也没舍得扫大家的兴,笑道:“好哇,感谢大老板的邀请,咱们抓紧收工,抓紧聚餐!”
“好!”
“耶!”
“谢谢老板!”
剧组里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扫工作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