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久安(320)
她扫视了一圈,从围观的百姓,到一众侍卫,还有地上狼狈的人,最终眼神落到了那藏蓝的身影上。
祁韶安忽得松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会怨、会恨,可当东绯说到这人和别人打起来时,她脑子里第一反应仍是那句:阿久有没有受伤?
好在看样子,伤的并不是她。
祁韶安缓了缓心神,因着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没有理会叶久望着自己的眼神,而是把目光落在了瘫在地上的人身上。
还是曾经的青衣,还是那样的容貌。
这一切,好像一点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祁韶安缓缓眨了下眼,微微叹息。
起初东绯说起时,她还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她苦笑了一声,一别两年,再见却是这般模样。
准确来说,从她踏出京城城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打算此生还能再见。
而现在,她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眼前这个人。
他不似当年清风少年,自己也不再是那懵懂少女。
祁韶安眼中平静如水,她莲步轻移,从台阶上迈了下来。
谢长泽看到祁韶安朝自己走来时,眼中的雀跃恨不得直接流一地,他奋力挣扎着,只是抵不过护卫格外敬业,最终只撑起了一只腿。
而叶久眼睁睁的看着祁韶安无视了自己的目光,径直的走向了旁边花里胡哨的王八。
而那眸子里的眼神,她根本不敢多看。
一眼万年?相顾无言?
她脑子一片空白,不论刚才被王八打了,还是被当众骂了,都没现在心里这般疼。
她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谢长泽脸上那藏不住的激动之色,死死地掐着掌心的肉,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南渊,把他扶起来。”
祁韶安在谢长泽前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抿抿唇,轻声开口。
南渊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叶久,叶久咬着牙,面上沉寂的要命:
“夫人就不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谁的感情也没有一帆风顺,吵架是避无可避的,即便七八年的感情也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翻脸,爱情如果一直是完美无瑕的,那也就不是真的了。
第221章 争执
祁韶安闻言眉头皱了一下,这般疏离带怨的语气,怎么听着不甚悦耳呢。
她稍稍转过头,扫了叶久一眼,淡淡说了句,“南渊,让他们松手。”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是侯府门前,不论谢长泽他有没有错,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殴打于他,最后影响的一定是侯府的名声。
祁韶安看着远处越聚越多的人们,眉头也越皱越紧,她撇了叶久一眼,眸子里带了些许怨气。
阿久办事向来稳妥,今日怎么方寸大乱,如若再这样纠缠下去,明日朝堂上参她的本子都得一人高了。
叶久看着祁韶安那淡漠的样子,心里越来越沉。
其实因为自己的身份,她家韶儿很少在外人面前无视自己,而像这般隐隐的顶撞自己,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觉得自己肋板骨下方生疼,激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比起这种扎心窝子,谢长泽那一拳算个屁,她恨不得让这家伙再当面打自己一拳,让韶儿认清他的狗模样。
此时南渊看着叶久黑着脸不说话,又见着祁韶安极其平静的面孔,吞了吞口水,让侍卫松开了谢长泽。
不过只是让他站起来,依旧被人拉着。
谢长泽踉跄起身,直至此刻,他才完完全全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一身秋香色锦服,腰间束着牙白色的腰带,罗裙微垂,女子带着面纱,但那双熟悉明亮的桃花眼,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谢长泽湿了眼眶。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这张容颜,再见到她从自己脑海梦境中跳出来,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许是失而复得的心情太过激动,谢长泽眼里的泪水直接淌了下来,声音颤抖:“韶——”
“姓谢的,你想好再说!”
叶久一拂袖子,直接挡在他和祁韶安之间,一双冷眸眯了眯,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这里既有侯府的人,又有吃瓜的百姓,但凡谢长泽说出什么来,那韶儿的身份便极有可能被有心人挖出来。
如果他执迷不悟,她不介意当着韶儿的面打废他。
谢长泽愣了一瞬,看着叶久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祁韶安,张张口,终是失了声音。
祁韶安从叶久突然窜过来的动作中缓过神来,望着她的背影,心底一动。
阿久此时周身气压低的反常,即使是理她三四步左右,自己也能觉察出来。
祁韶安思索了片刻,忽得一个念头闪进了脑海里。
难不成……阿久知道了什么?
此想法一出,祁韶安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阿久说这些往事,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遇上了。
祁韶安无奈的叹了口气,上次郝秀才那事,不过是看了几次书而已,阿久就能气到生病,这次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为了防止叶久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祁韶安从旁边走出来,朝谢长泽微微颔首:
“这位公子在侯府门前逗留多有不妥,如若你与夫君有什么误会,不若改日在坊间茶楼,说清为好。”
谢长泽一听顿时乐了,他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到时候韶……姑娘一定前来——”
“跟他有什么好说!”
叶久此时被嫉妒冲昏了头,她本来听见祁韶安称她夫君,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结果又被后面约见面气疯了。
尤其是谢长泽那一声“姑娘”,直接踩在了她的雷区上。
怎么,是“夫人”两字淬了毒,你专挑姑娘讲吗?
叶久眼神冰冷至极,她扫了眼周围百姓一圈,勾了勾唇角。
“这位谢公子,你在琼花馆争不过云宛姑娘,便来我门前闹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谢长泽一听愣了,“你胡说”三个还没说出口,就被叶久怼了回去:
“云宛姑娘早已说了与你无情,你何必追着人家不放呢,更甚者跑到我这里来撒泼,可真是好教养。”
周围的百姓一听这话,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争花魁啊,我说怎么闹这么大。”
“就是就是,谁人不知这镇远侯是云宛姑娘新找的恩客,他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这当街为了花魁大打出手,真是好精致。”
谢长泽慌乱的看着身后指指点点的人们,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你…你血口喷人!”
叶久朝他翻了个白眼,看着远处百姓一副吃到大瓜的模样,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人们即便认为自己与谢长泽是相互眼红的情敌,对象也不会是祁韶安,而是琼花馆的云宛姑娘。
然而一旁的祁韶安听在耳里,那刚缓下来的面色又缓缓的冻上了。
她既理清了这场闹剧的缘由,自然知道叶久所言并不是真的,可她却当众污蔑于人,这对于名声比命重要的书生来说,不失为阴毒的一招。
祁韶安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她一时不明白一向善良的阿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最终刺激到她的,是那一句半句的“琼花馆”、“云宛姑娘”……
这些词自己从未听阿久说起过,如今却是那样自然的从她嘴里说出来。
好像说了千万遍,说与了无数人听。
只有她不知道而已。
甚至身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
祁韶安嘴角忽得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丝苦涩。
此一生,共患难,绝无欺瞒。
如今看来,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而她就是笑话的源头。
祁韶安懒得再管这面前的种种,她只觉胸口憋闷至极,连带着心脏都疼得厉害。
她转了头,没有说一句话,径直往府门里走去。
一步又一步,一步比一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