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她来的修罗卫,要了她夫君的命,骄傲如她,她怎能厚颜无耻地继续在东海景氏苟且活着?
魏谏白算准了,亦或是西山柳氏的三小姐算准了她的心思。
与上辈子一样,猝不及防地给了她致命一刀。
成大事者,不会给敌人留一口气,以免敌人缓过气来,狠狠反咬一口。
柳溪心如明镜,易地而处,她也会用同样的手段。
“柳溪……”
忽然听见有人沙哑唤她,她侧脸看向那个缓缓走近的景岚,眸底涌动的恨意,像是两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
景小五还是个小丫头,她的喜恶永远都藏不住。
她该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一如上辈子那样。
柳溪坦然接受。
“大哥的命……该你偿!”
说时迟,那时快。
景岚双袖一扬,两点寒芒自袖底闪现,流星一般刺向了柳溪的心口。
柳溪微惊,错身避开后,下意识地去拔平时悬在腰间的惊月,可才摸上去,便发现空空如也。她的惊月为表诚意,让红姨娘收着。
“你还我大哥的命来!还来!”
景岚一击不中,似是彻底一只疯狂的小兽,手中的短刃挥舞如星,连环刺向柳溪的要害之处。
她只想柳溪死!
柳溪起初还时时避让,并没有伤她的意思。她想,总要给景岚一个发泄的机会,陪她打累了,兴许景岚心里会舒服些。可余光微微一瞥,红姨娘拦住了景檀与景渊,匆匆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劝架,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参合。
仗着景岚年幼,可以胡闹,笃定了她心有愧疚,所以不敢出手。
景氏是肯定不会相信她的。
柳溪嘴角噙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如此的穷途末路,再不反击,她只能坐以待毙。
景铎是为了她而死的,可罪魁祸首不是她!
单这一点,她就不能默不出声的忍下景岚今晚的“放肆”。
“铿!”
柳溪骤然拿起了烛台,对上了景岚的短刃,她冷声问道:“阿岚,闹够了么?”
景岚满眼通红,哪里怕她?
“为何死的不是你?!”她泣声哽咽痛呼,失去兄长之痛,痛入心房,一句话问出,已是满脸泪痕,“你把大哥的命还我——!”
“问得好!”柳溪咬牙厉声大喝,出手极快,一手顺势扣住了景岚的左腕,内劲一震,景岚只觉虎口一麻,哪里还能握住短刃?
眼看短刃即将脱手坠落,景岚挥动右手一划,想最后拼死一搏。
柳溪陡然屈肘,猛地一击景岚的肋下麻穴,身影一移,足尖一勾景岚的下盘,眨眼间便将景岚绊倒在了地上。
“卑鄙……”景岚刚欲挣起身子,便被柳溪继续坐趴在地上,她反手再划柳溪,哪知被柳溪轻而易举地扣住了手腕,只微微用力,右手中的短刃也只有乖乖落地的份。
柳溪暗暗用力,几乎将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了景岚的腰杆上,她扣紧了景岚的手腕,肃声道:“回答我!为何死的不是我?!”说话间,她挑眉看向了那边震惊无比的三人,“倘若阿岚回答不出来,红姨,二叔,三叔,你们回答我。”
“放开我!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再打过!柳溪,你这个……”
“啪!”
柳溪确实放开了她的手,却顺势狠狠一个耳光打在了景岚的脸上。
火辣辣的灼烧感在她脸颊上蔓延开来,景岚只觉脑袋有些发懵,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柳溪徐徐站起。
柳溪整了整发皱的衣裳,弯腰将地上的两柄短刃捡了起来。
没有惊月,至少她现下手里得有傍身的利刃。
“只因我是你的嫂嫂,所以我留你的命。”柳溪说得不急不慢,她挺直了腰杆,坦然站在灵堂正中,蔑然看了一眼红姨娘,“倘若我是你们的对手,我绝对不会留你们的命。”说着,她捏紧了两柄短刃,负手身后,凛声道,“你们怎么想我,是你们的事,今日我只有一句话——”她凌厉的眸底骤然对上了景岚的泪眼,“在你还没有本事杀你想杀之人时,最好闭嘴,事关生死,谁都不想做死的那个。”
景岚心头一颤,是刺骨的寒。
确实,今晚她莽撞了。
景岚并不是傻子,她听得懂柳溪的言外之意。
柳溪也不是蠢人,趁热打铁是破局的最好手段。
喋喋不休地重复强调自己无辜,是没有人相信的。以退为进也不是她的性子,于是,她快步走到灵柩边,将两把短刃合在右手握住,左手在景铎的尸首腰侧摸了片刻,拿起了一个香囊。
她低头检视了一眼香囊的缝口,最后收的那几针,是由她亲手绣上的,针法旁人学不会——那几针依旧在,足见景铎根本就没有拆开过。
柳溪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失望地再望了一眼景铎。
他说他信她,可在柳溪看来,他并没有完全信她。
这香囊算是柳溪送他的定情信物,她送他之时,说得清楚,“景铎,你可信人有上辈子?”
景铎那时欣喜不已,视若珍宝地握着香囊,“你说的我都信!”
“这香囊中有我送你的诚意,你回去看了,若是想清楚了,还是想娶我,那我便嫁你。”柳溪当初对他说的话,每个字都记得清楚。
可景铎并没有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他并没有拆这个香囊,并没有看见里面的东西,他第二日就斩钉截铁的来了。
只因景铎想,他喜欢的人先娶回家了再说。香囊既然送了他,那他这辈子什么时候打开都成。
可是,有些事是没有等等再说的。
柳溪本想安安静静地守灵陪一陪景铎,她终究是答应过他的,她会待他好。柳溪想,等盖棺时,大家那会儿应当都冷静下来了,那她便将香囊中的东西拿出来,把那些事讲给大家听。
只是她想得简单了些,景岚就是第一个冷静不下来的。
既然如此,那她只有提前把这件事做了。
她走回灵堂正中,将香囊抛给了景岚,“撕开它。”
景岚接住了香囊,哑声道:“这是大哥最喜欢的香囊!”她想,若不是喜欢的,兄长怎会在弥留之际,紧紧握着舍不得放开?
“撕开!”柳溪的语气不容半分质疑。
景岚倔然,“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事关景氏存亡,你听是不听?”柳溪越是说得轻描淡写,越是让人心里发怵。
第8章 扭转
景岚再次迟疑,可红姨娘先她一步,将香囊从景岚手中拿了过来,温声道:“小五,交给红姨来拆吧。”说话间,红姨娘已小心翼翼地扯开了线头,将香囊里面叠得整齐的纸方子拿了出来。
景檀与景渊围了上来,看着红姨娘将纸方子完全打开。
“这……这是!”红姨娘大惊,三位景氏的公子也大惊。
这竟是东海景氏海城的机关布局图!
“这香囊是我送给夫君的。”柳溪淡淡开口,“早在今夜之前。”
是的,早在今夜之前。
在她重生的第一日,在她把上辈子失误之处想明白开始,她就依着上辈子的记忆,将魏谏白给她看了三天的海城机关布局图默画了出来。
她将这图当做诚意赠给景铎,只要景铎肯拆开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兴许那十八名修罗卫,甚至魏谏白也潜入不了这儿,今晚也不会成为景铎的祭日。
今晚闹那么大,虽说她如今身处困境,可有些事她已可以断定。
魏谏白能在今晚潜入,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上辈子帮他绘制海城机关布局的内鬼很早就混在东海景氏里面了。
怎么揪出那人,都是后话了。
当务之急,是先让眼前的这些人至少相信她一成,容她缓过这口气。
“这香囊,想必红姨与诸位小叔们都是见过的。”柳溪坦荡地对上这几人震惊的眸子,眸光没有半分心虚或者闪避,“夫君之死,到底与我有没有关系,你们自己去想。若是信我,那便容我在这儿安静地陪陪夫君,莫要再吵着嚷着的要我的命。”说着这里,她故意挑眉多看了一眼景岚,“景铎不仅是东海景氏的家主,他还是我柳溪的夫君!在你们质问我,为何死的不是我时,你们自己想想,答案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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