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修罗场(9)

　　江静影条件反射地用余光注意魏沉的反应，掌心骤然回拢，甚至还刻意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魏璧的手指，示意她不要在外面这样胡闹。
　　她的指甲是定期修剪，也没有做美甲的爱好，这一掐力气虽然有些，让魏璧轻微痛了痛，却半点印子都不留。
　　眼见着魏沉率先迈步往外走，魏璧眼中带笑地侧了下脑袋，在江静影欲要往前走的时候，抬手拉了下她的手腕，阻了阻她前行的动作，用气音吹在她的耳边，软声撒娇：
　　“好痛哦……”
　　气息半热半冷，吹得江静影耳廓痒意斐然。
　　她拧了拧眉头，眸光里染着嗔怒，转头去瞪魏璧。
　　前方。
　　魏沉已经走出了电梯，习惯地往前迈了一步，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江静影她们的车停在哪里，遂回头去寻两人。
　　结果一扭头，她发现江静影和那位大姐姐还在电梯里。
　　魏沉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
　　察觉到小孩儿的疑惑注视，魏璧即刻收敛了方才逗弄江静影时的轻浮，所幸两人此刻也没有什么肢体接触的动作，虽然站得近，也不至于让人误会什么，她甚至还故作正经地提醒了江静影一声：“哎，到了，走吧。”
　　江静影：“……”
　　你接着装。
　　她冷冷扫了魏璧一眼，率先迈步走出了电梯。
　　魏璧快步跟了上去，有心想把江静影拽得慢一些，最好让小孩儿走到前面去，她好借着这地下停车场的昏暗光线，再逗一逗心上人，然而魏沉停下脚步等待两人时的目光，让她遗憾地想起：
　　是了，这小孩儿又不知道自己的车在哪儿。
　　她只能将那些还未来得及实施的念头压在心底，浅笑着凑到江静影的身边，与她几乎挨在一块儿并排往前走，徒留魏沉莫名其妙地坠到了后头。
　　昏沉沉的地下停车场里，只有闪烁的绿色安全通道标记格外醒目，远处投来的泛白冷光，不足以映亮魏沉的双眼。
　　她瞧着前方并排走的两人，又想到了方才电梯里的事情，一是江静影呛到之后，对方与她同时凑上去关怀的动作，二是她走出电梯之后，这两人又在电梯里多留了几秒的事实。
　　不知为何，她感到几分古怪。
　　总觉得江静影身边的那位大姐姐不太对劲。
　　虽然她一时半会儿还摸不透这感觉是什么，但她心底已经有些发皱，连带着她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不多时。
　　江静影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句：
　　“静影姐姐这周末有时间吗？”
　　她与魏璧一同回头去看，见到了三两步跨上来，凑到她身旁另一侧的魏沉。
　　小孩儿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转头看向江静影的时候，神态里满是难以描绘的柔软，莫名便让人卸下防备来。
　　然而她这一挨过来——
　　魏璧心中却突了一下。
　　不知怎么回事，之前她见到对方身上的校服，就先入为主地将人当个小孩儿来看，但现在这小同学总往江静影身边凑的样子，倒让她觉得突兀了起来。
　　尤其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小孩儿身高同她们相差无几的时候，魏璧才被提醒了一个事实，人家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身校服皮子，但说不定已是个成年人了。
　　看见一个小女孩儿亲近江静影，和瞧见另一个女人亲近江静影……
　　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魏璧唇边衔着的弧度，不知不觉就浅淡了许多。
　　而魏沉却对此一无所知，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江静影的身上，她听见自己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怯怯，半封闭的宽阔室内将她声音里刻意添加的情绪无限放大：
　　“……我爸妈没时间来参加，但是老师这次又要求家长会必须要到，”魏沉有些沮丧地提了父母，而后有些期待、又有些羞赧地看向江静影，试探着开口道：“所以……静影姐姐要是有空的话，可不可以麻烦你来一趟呢？”
　　她咬了咬唇，很快地又补充道：“你只要来了就行，其他的什么表格、签字我都会处理好，成吗？”
　　听见她的话，江静影怔了怔。
　　她忽然又回忆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来。
　　那也是高中的时候。
　　不记得是第几次要求家长必须到的家长会了，班上所有人的父母都正襟危坐、听班主任和各科老师讲话比孩子听的都认真。
　　做笔记的，教训孩子的，探头探脑去对成绩单的，忙着找各科老师谈话的……
　　只有一个人的例外——
　　魏沉璧。
　　她父母从来没有出现在家长会上。
　　为此，江静影还听见班主任和颜悦色地找她去办公室聊，笑着问她：“你爸妈怎么不来？你现在成绩虽然不错，但我也是想和你父母聊一聊的，他们是太忙了吗？”
　　当时江静影正抱着一叠提前要来的英语试卷往外走，听见这话，她的脚步不自觉放慢。
　　尔后，她就听见了这人像往日那般笑着回答老师：
　　“老师，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您说出来我一定认真改，我爸妈最近正好单位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我又不能让我的家政阿姨过来——”
　　“对了您先前说英语考全班第一有奖励呢，是什么？请我吃大餐吗？”
　　她总是能熟练地将话题掌握在手中，甚至在走时与江静影在门口撞见，还能冲她露出个明媚的笑容。
　　江静影抱着试卷慢慢地朝教室的方向走，远远瞧见她走到了前头，又在教室门口被几个玩的好的同学拦下：
　　“老班找你了？”
　　“还是家长会那点事儿。”魏沉璧站在长走廊的栏杆边，懒洋洋地用手肘压着白漆覆盖的围栏，日光从天顶斜斜地洒在她的脸上，在她眼底铺下一层灼然，将她的肌肤暖得通透无比，连侧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瞧见。
　　同学对她羡慕道：“嗨，本来也没必要让我爸妈来吧，我最羡慕爸妈不来的，省的我也跟这儿挨饿等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去，麻烦死了。”
　　魏沉璧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啊，爸妈又不替我考试，我没想通他们有什么来的必要。”
　　江静影路过听见一耳朵，在心中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没必要。
　　可是……
　　直到多年后两人在一起，不知哪次在家里看电视调频道，恰好闪过个家庭伦理电视剧，她清楚地听见魏沉璧对里头饰演父母的角色冷冷评价了一句：
　　“生而不养，算个锤子。”
　　那时，她才得以隐约窥见魏沉璧曾经云淡风轻的回答里，掩饰过的冰山一角。
　　……
　　回过神来。
　　江静影对上魏沉眼中的期待，心中不禁触动，有一刹那她顾不得旁边的魏璧究竟如何想，垂着眼眸，动了动唇，似叹息一样应许下来：
　　“好。”
　　魏沉的眉眼立刻亮了起来。
　　然而听得她应答，魏璧唇角的笑容却彻底消失不见。
　　若是先前，听得这样的对话，她顶多是想到江静影先前的话，觉着不过是给邻居小孩儿帮忙开个家长会罢了——
　　但现在嘛……
　　她心底不禁冷笑一声。
　　哪来的小鬼，还想让我对象给你当家长？
　　经过我同意了吗？
　　她清了清嗓子，忽而朝着魏沉露出个微笑，状似友好地问了一句：“小朋友现在在读高中吗？”
　　小朋友。
　　这个称呼让魏沉听得很不舒服。
　　好像自己同对方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似的。
　　但在江静影面前，她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乖巧，笑着对上魏璧的目光，开口回答：“恩，今年高二，下个月就成年了。”
　　下个月……
　　魏璧与她视线相撞，在心底哼了一声：
　　那正好。
　　下个月等你成年，正好请你吃喜糖。
　　旁边的江静影听着她们俩风平浪静的对话，不知为什么却嗅出了暴风雨前的气息，她当机立断地打断道：
　　“我快迟到了，你车停哪儿的？”
　　魏璧听得她先同自己说话，心中幼稚地觉得自己胜了一筹，立刻笑逐颜开地转头与她道：“就在旁边。”
　　说着摸出车钥匙朝着几步外的一辆雷克萨斯摁了摁，果然见到车灯闪了闪。
　　江静影缓缓呼出一口气。
　　虽然在这虚假的意识世界里上班并没有任何意义，但现在对她来说，只要不对上这俩小祖宗，做什么都行。
　　她跟着魏璧往前走，魏沉落后了稍许，却也不介意：
　　姐姐答应去参加她的家长会了。
　　这意味着周末她们俩又能再相处一段时间了。
　　魏沉想了想，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在上面搜索自己学校附近评价比较高的、味道比较好的餐厅，如果家长会开始得太晚，她就可以先跟江静影出去吃一顿晚餐。
　　她心中盘算得美滋滋，却恰好瞧见魏璧打开驾驶位的车门，状似不经意地转头看向江静影，随口道：
　　“对了，中午我来找你，我们一块儿出去吃？”
　　江静影不敢答应的太快，只应道：“再说吧。”
　　魏沉：“……”
　　她捏紧了自己的手机。
　　心中有难言的羡慕在发酵。
　　在她为一个家长会绞尽脑汁，搜遍借口的时候，有人却能轻易地约到江静影一顿午饭。
　　她心中酸涩，快步走到后座，为江静影拉开了车门，抬眼看向她。
　　魏璧在驾驶那侧的车门旁站定，似乎已经默认了江静影会坐到自己的副驾驶。
　　突然面临选择的江静影：“……”
　　下次是不是要买个七座的车才能装下这三个人的修罗场？？？
　　她脚步不着痕迹地停了一下，然后非常淡定地往魏璧的方向走去。
　　魏沉视线低了低，装作一点儿不介意地自己钻入了车门。
　　同时，江静影已经走到魏璧身边站定。
　　只见她朝着魏璧一抬手，“我来开吧，你开车太猛，我不放心。”
　　她要坐驾驶座，让这两人自己纠结座位问题去吧。
　　魏璧确实刚拿到驾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朝着另一侧而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慢慢拉过安全带，笑着对江静影说：“接下来，就让我坐在副驾驶上认真感受一下你的车技吧。”
　　江静影：“……”
　　她努力不想歪。
　　恰在此时，后座飘来魏沉一句轻轻的问话：
　　“姐姐，我听别人说，驾驶座后面的那个位置，是行车当中最安全的位置，是吗？”


第11章 亲亲
　　魏璧听见她的问题，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