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和宿敌相爱了(32)
另一个人意见不同:“也有可能是前天的李大人。”
第三人插嘴:“我倒是觉得是还没上报的庆大人。”
文士们将风雨部得罪的大臣富豪拿出来溜了一遍,再看看面前的禁军,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禁军首领环顾了一圈这些嘀嘀咕咕地读书人,冷笑道:“派我前来的可不是哪位大人。”
主管闻言皱眉,回头和下属窃窃私语:“我们最近有编排过哪位军爷的八卦么?”
他说话声音不小,禁军首领自然听到了,他身后的一队禁军哄堂大笑,而禁军首领也阴阳怪气地向这些文士拱手。
“圣上亲自点了诸位的名,”他道,“鸿京府的牢房已经替诸位扫干净了,请跟我走吧!”
***
“奇了怪了,”林苑说,“昨天邸报没来,今天的邸报怎么也没来?”
他和谌巍走在青城山的小路上,道路尽头能看到竹林遮掩的供奉观一角。
“今天上午又有祝师上山向大国师请安了。”一个人就能媲美整个风雨部的林苑告诉谌巍,“还有铁龙车商局的管事,从鸿京来的白泽局匠人,以及改良派的官员,现在大衍朝廷简直是分成了两半,大国师这一半的人全部在咱们山下排队。”
谌巍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人从哪里来叫他们回哪里去。”
林苑摇头:“大国师还没醒,直接替他做决定不好吧,说不定他醒了想见这些人呢?”
谌巍:“那也要他醒了再说。”
两人说话间跨过了供奉观的大门,数个徘徊门边的鬼影一见到谌巍,就遁地消失不见。
两天前,谌巍送晕迷的车山雪回供奉观,在院子里遇到车山雪养的一万三千厉鬼。这群厉鬼刚吃了血食,没有一个脑子清楚,所以没被车山雪带去冬试会场。那时见到陌生人进门,直接包围过去,想从谌巍身上咬下一口肉。
他们的下场,自然是被削得妈也不认。
如今谌巍在供奉院走到哪里,哪里的厉鬼就会躲开,某种意义上说,谌掌门真是镇魔驱邪,万鬼退避的吉祥物。
连避他不及的李乐成和宫柔见到他也靠过来,更不要提闵吉。三只小祝师现在都住在青城山供奉观,宫柔和闵吉每天都被厉鬼们吓哭十来次,李乐成虽然不惧,却也觉得这些厉鬼扰了他看书。
“他醒了吗?”谌巍见到三只小的便问。
“没有。”李乐成脸埋在书里。
“不知道,”宫柔这些天快要被厉鬼们吓傻,迷迷糊糊道,“没有吧。”
“大国师昨天夜里醒过一次,”闵吉比这两个还不是师兄师姐的人靠谱很多,而且手脚麻利,擅长照顾人,“喝了口水,又睡下了。”
“那么今天就该醒了,”林苑提着药箱进屋,对瞥着谌巍发呆的闵吉道,“闵小七,过来帮忙。”
“哎,我不是……好的林长老!”闵吉跟着跑进屋。
谌巍没有进去,他就站在院子里等待。
李乐成宫柔和他站在一起,水池里厉鬼探头探脑。
宫柔用力掐了一下李乐成的腰,这书呆子才将神智从手里这本讲剑符的书上收回,他想起昨夜宫柔找他商量的事,轻咳一声,道:“谌掌门,听说最近青城山上下都对访客不堪其扰……”
“我不会让人上山。”谌巍打断他。
“嗯,现在来拜访的人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叫他们知道师父患了失魂症可不好,”从闵吉那里知道失魂症这事,李乐成闻言呆板地点点头,道,“不过还是需要有人去安抚一下,免得他们和青城门人冲突。”
而且你们顺便要去联络其他人吧,谌巍心道。
不过这是车山雪的事,他不插手。
谌巍刚表示李乐成随意,就看到林苑从屋子里出来。
“更换的药方写好了,等会儿我叫药青峰的弟子把药送来,你按照之前的办法熬就行。”林苑叮嘱闵吉,“醒来就是这两日了,到时候喊我。”
闵吉连连点头。
林苑又看向谌巍。
不知道为什么,谌巍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掌门不进去看看大国师吗?”林苑问。
“我看他作甚。”谌巍皱眉。
他直接转身,林苑却闪到他面前,浑然不惧怕他的冷脸,将他推进屋中,最后还关上了门。
谌巍张嘴想呵斥,林苑就在屋外喊:“小声!不要吵醒了大国师!”
他这样说,嗓门却比谌巍的更大,震得整间屋子抖了三抖。
谌巍心道不好,来不及推门出去,就听到身后平缓的气息一变,屏风后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啊……谌巍?”
第27章 道相近,言不和
其实吵醒车山雪的并不是林苑的大嗓门。
这两天两夜里,车山雪的神智被囚禁在狂乱的梦境中。一会儿是穿着丧衣的车炎质问他为什么把大衍搞成那破样,一会儿是十几岁的虞操行表兄言笑晏晏地喊他出门玩耍,转头却化为厉鬼索命。各路妖魔鬼怪追在车山雪身后咆哮了一万八千里,身形变成了七八岁的车山雪祝呪用不了,剑法没卵用,要不是有个眼熟的人陪着他一起逃亡,恐怕早就没命。
但是这眼熟的人是谁呢?
醒来就记不起了。
车山雪躺在榻上,严肃地思考了半晌这入梦之人的身份。良久脑子才慢慢清醒,开始确认自己身在何方。
应该是供奉观的后厢房。
还有,屋子里那个平缓到快听不见的呼吸是……
“谌掌门,”车山雪说,“你不出声站我屋里干什么?”
车山雪醒来,发呆了快一盏茶的时间,除了呼吸声,愣是没能从谌巍的方向听到半点动静。
也就是说,谌巍在屏风前动也不动地站了一盏茶。
如果不不是觉得自己和谌巍的关系有所缓和,车山雪差点以为这人是在琢磨杀死他的办法了。
屏风后依然没有动静,车山雪便耐着性子又呼唤了一声。
“谌掌门?”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行走时布料摩擦发出的,但没有听到脚步声。片刻后,木椅拖动的声音从车山雪榻边传出。
一点也不动作僵硬地谌巍坐下,道:“是我。”
车山雪:“……”
废话,还能是谁?
真是古古怪怪。
车山雪在心里评价,往后摸索自己的枕头。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抢过枕头,将其垫高,好让车山雪靠上去。
等车山雪将自己因为长时间昏迷而酸软无比的后背陷入柔软的枕头中后,他才意识到两人刚才这一串理所当然有点不对。
……说好的宿敌呢?!
从他恢复的残缺记忆来看,大供奉院的那个雨夜里,他们根本是决裂了呀!
大国师难以理解地陷入沉默中,青城剑圣同他一起沉默。
谌巍到不至于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是难得和这样安静的车山雪相处。
在车山雪废武断脉后,他们并非没有和对方见过面。
就像车山雪困于大供奉院的那六十年,他们偶尔会给对方写信;而车山雪成为大国师,一步一步掌握整个大衍的权力,开始推行车炎和车山昌两位先帝都没有成功的田改和律改时,谌巍作为青城掌门,时不时会与车山雪在各个场合碰见。
只是哪怕是相遇于茅厕,他们对彼此的冷嘲热讽也少不了。
有多久没有这样沉默地相处过了?
谌巍记不清,只觉得上一次这般和平时,他们似乎还是少年。
七十多年弹指过。
谌巍看着车山雪,看他透着病容的面色,看他因为疑惑而浅浅皱起的眉头,视线沿着峨眉往下,经过笔直的鼻梁,飘到苍白的嘴唇上。
他的思绪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心道这张嘴果然在不说话时更可爱。
还有起伏的胸口,热度不曾消减的肌肤,从嘴里溢出的气息,或是眼皮下颤动的眼珠……车山雪就在谌巍身边,是活生生的车山雪,不是一架零件都不齐全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