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41)
“我明白。”
秦衍点了点头,而后师徒两便静默下来,好久后,江夜白才道:“剑诀用完了?”
“嗯。”
“我会再给你准备几道。”
“不必……”
“回去吧。”江夜白似乎不想听他说这声不必,端起茶杯来,“好好歇着,近来就不必出去了,鸿蒙天宫招收新弟子,玉清惯来不管杂事,事情落在云羽身上我不放心,你去看着。”
“是。”
秦衍双手平举在身前,他恭敬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时,他顿住步子,看着冰冰冷冷的庭院,眼前突然想起一些遥远的记忆。
上一世,他匆匆忙忙从轮回桥赶回来时,入眼就是这冰天雪地的院子,然后那个人躺在床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背对着江夜白,好久后,突然开口:“师父。”
“嗯?”江夜白端茶抬头,秦衍回过身来,“我明日来你院子里,给你种些花草吧。”
江夜白愣了愣,秦衍慢慢笑起来,他惯来少笑,但笑起来时,便是融了冰雪,露出了他五官中那份雅致柔和。
“以前一直没怎么照顾好您,是我不好。我明日来给您院子里种棵桃花树,你喝酒的时候,就可以在树下喝了。”
“我这么大的人了,”江夜白听着这话,也笑起来,“哪里还需要你照顾?而且你照顾得很好了,你还有你要忙的事。”
“对不起。”秦衍突然沙哑出声,江夜白听得有些茫然,秦衍却也没解释,双手在前行了个礼,便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出去后,江夜白看着面前的茶杯,好久后,他自嘲一笑,将茶一口饮尽。
秦衍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开始动工。
他忙着种院子的时候,鸿蒙天宫也如期开始对外招生。傅玉殊将鸿蒙天宫的招生文书交在傅长陵面前,看着镜子面前的傅长陵。
镜子里的人五官英俊,算不上极为出众,但在人群中也绝不会埋没,一双笑眼弯弯,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愉悦。
“这张脸是不是还不够俊朗?”傅长陵认真研究着,心里有些发慌。
“我觉得正好。”傅玉殊上下打量了一圈,“太好看容易惹是非,就这样,让人看着心里舒服的最好。你以前就是生得太好了些,还是一看就很风流那种,看着就忍不住让人防备。”
“这样的吗?”
傅长陵震惊回头,傅玉殊点了点头,随后道:“招生的推荐资格我给你弄到了,但鸿蒙天宫不招金丹以上的修士,好在你金丹也坏了,你沈叔叔给你专门配了一瓶丹药,”说着,傅长陵将药放在桌上,“一个月一颗,你就当你金丹不存在就行了。”
“好。”
“身份文书也弄好了,内容你背熟,你是凤雏县一位富商儿子,从小有寻仙问道的梦想,通过自己不懈努力修到了筑基期,但你父母不让你修仙,现在父母都没了,你就赶过来报考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一个富家子弟做派的天灵根十七岁才来修仙的原因。”
“明白。”
“因为我儿媳妇儿是个剑修,为了让你更靠近她,你必须以剑修身份入鸿蒙天宫,不然被分到道修那边就不好了。所以你沈叔还给你备了一瓶药,这药能遮掩你之前修习的功法,剑法基础我教过你,从今以后,你就是个剑修了。”
“懂。”
傅长陵点点头,傅玉殊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搭在傅长陵肩头:“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你说。”
“答应我,”傅玉殊看着镜子里的傅长陵,认真道,“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以后都不要打女孩子了。你永远不知道,那个被你打的女孩,未来会不会是你的老婆。”
傅长陵:“……”
第29章 呀,秦仙君
傅玉殊给傅长陵谆谆嘱咐了诸多追女孩子的诀窍之后, 终于让人送着傅长陵上路了。
距离鸿蒙天宫招新还有半月时间, 傅长陵身上的伤势还没彻底痊愈, 傅玉殊便只给他安排了一驾马车, 还给了他一枚戒指, 拍着傅长陵的手叹息道:“长陵, 你虽然是个富商之子, 但你不要太过露富,普通人没有咱们家这么有钱,平时的时候,你还是要学会艰苦一点。”
“我知道。”傅长陵看着傅玉殊关切的样子, 也觉得有些头疼。
傅玉殊是以为他根本不了解这些普通人的生活, 但其实当年他在傅家败落之后, 为了躲避秦衍追杀隐藏在人间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可这些他也不能暴露太多,只能听傅玉殊絮絮叨叨:“你如今修为低微, 我给你准备了诸多法器符咒灵宝,以做防身之用,还有许多救命丹药, 这些都放在这枚珍珑戒里,你什么都可以送儿媳妇儿, 这个不能送, 送了被发现, 你身份就藏不住了。”
“我懂我懂。”傅长陵抬手捂头,“爹,你放心, 我没这么傻的。天色不早了,我得启程了。”
“去吧,”傅玉殊叹了口气,“你金丹一事我会帮你想办法,你先在鸿蒙天宫藏着,别太难过了。”
“你别担心我了,”傅长陵拍了拍傅玉殊的肩,“您自个儿管好自己,别操心太多,养好身体。我这就去了。”
说完之后,傅长陵便跳上了马车,他一进马车,就见里面坐着个一身布衣的青年,傅长陵吓了一跳,就看对方恭敬道:“公子,小人陈竹,是陪伴公子一起长大的仆人。”
傅长陵听对方介绍,这才缓过神来,知道这是傅玉殊安排过来陪他一起遮掩身份的人,他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起来吧,别客气。”
说着,傅长陵坐到了一边,陈竹起身来,坐在了离马车最远的边上位置。马车缓缓行动起来,傅长陵回过头,看见马车后方,傅玉殊还站在原地,领着人瞧着他的马车。
傅长陵静静瞧着,心里忽地有那么几分感动。
当年少年是从来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的,如今看着,才知道这驻足而望之间所包含的感情。
他静静瞧着,陈竹突然道:“公子不同老爷告别吗?”
“告别?”
傅长陵有些疑惑转回头来,陈竹微笑着:“公子颇为老沉了些,若是我们凡人,此刻怕是要挥着手说点话,让父母安个心。”
听得这话,傅长陵抿唇笑起来。
“你说得是了,”他压低了声,“我十七岁,不当如此的。”
说着,他突然直起身来,将身子探出了窗外,朝傅玉殊挥起手来。
“爹,”他大声开口,傅玉殊远远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奇怪,随后就听他道:“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办完事儿,我就回来陪您!”
听到这话,傅玉殊有那么一刻,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来。
他老远就看见傅长陵在马车里,朝他挥着手,笑得明媚张扬。
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儿子,对他表达过这样真挚又直接的善意。
旁边管家见得这场景,不由得笑起来:“大公子遇了一次险,懂事了不少。”
“懂什么事儿呀?”傅玉殊克制住情绪,打开折扇,摇起扇子,领着人转过身去,慢慢道,“越活越回去,十七岁的金丹修士,还这么没规矩。”
然而他嘴上虽然骂着,眼底里的笑意,却终究是多了几分。
等说完这句话后,傅长陵突然有种喜悦生了出来,他坐回自个儿位置上,转头看向旁边笑着的陈竹。他见陈竹面上的笑容,突然有了那么几分不好意思,收敛了几分道:“让你见笑了。”
“真性情难得,大公子能随心而为,有什么见笑的?”
傅长陵听他说着,觉得这人有几分意思,不由得道:“你是我父亲寻来帮我的?”
“是,”陈竹温和道,“之后公子起居,便由奴才照料。”
“你不像个仆人,”傅长陵撑着下巴,“像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