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90)
傅长陵听着,正想开口,又听秦衍继续道:“你最聪明。”
得了这话,傅长陵心里突然就有些几分高兴了。
秦衍很少夸人,若是夸人,那必然是真心实意,傅长陵轻咳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兄抬举了,但我的确知道一条路,只是这条路我也没试过,都是让我属下的鬼去探的,到时候可能麻烦挺多。”
“无妨。”
傅长陵点点头,随后道:“我拿纸笔来,给你们画一下。”
傅长陵说着,就去边上拿了纸笔,然后将整个万骨崖的地形画了个大概,接着点了朱砂,勾出一条路来。
他拿着纸回来,给所有人道:“这条路在寒潭洞外五里,从下往上直接趴。我这些年在上面已经钉了一半的桩,可以作为落脚点往上攀爬。”
大家都知道傅长陵在这里呆了八年,八年只钉了一半的桩,可见这山崖要爬上去,十分艰难。
傅长陵看出所有人的疑惑,以他的体力,就算没有修为,爬个山崖问题也该不大。于是他开口解释道:“万骨崖的山崖,你下来有鬼拦着不容易,但你爬上去,会更不容易。一方面下面的鬼怪发现你是仙人后,会竭力阻拦,当然,我是凡人没有这个问题。另一方面,你往上爬不仅不能御剑,还会有封印阻拦。你每往上多爬一步,你就会感觉身上更重一点。而我地图上这条路线,是距离最短,结界最薄弱的一处。”
听他的话,众人才明白过来。秦衍点点头,又道:“什么时候走?”
傅长陵想了想,才道:“大喜之日。”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上官明彦不可置信问了句:“大喜?”
“按着白玉城的惯例,像公主大婚、年庆这些时候,都会放烟花庆祝,那天城内鬼魅众多,我把烟花里全部放满符咒,等烟花炸开的时候,整个白玉城都会乱起来,到时候我们趁乱逃脱。我和师兄会和你与师姐把身份换了,伪装你们还在,你和师姐就带着云羽立刻出城,先行离开。等差不多时候,我这里有一张隐身符,我想办法和师兄混出来,如果混不出来,我们就强行出来。”
“好。”
上官明彦点头,他看了傅长陵和秦衍一眼,退了一步道:“这里先谢过大师兄与沈兄了。”
“本该如此。”秦衍平淡开口,上官明彦笑了笑,“让二位身犯险境,哪里能不感激?”
“你太客气。”傅长陵转着扇子道,“明彦,你呀,太规矩了。”
上官明彦不好意思笑笑,外面传来了有人呼唤的声音,恭敬道:“上官公子,礼官说有事和您商量。”
“稍等。”
上官明彦回了话,朝着三人行礼,随后便告辞离开。
等上官明彦走了,傅长陵和秦衍留在屋中,傅长陵稍作思忱,便道:“师兄先去睡吧,我留着照看云羽师兄。”
“不用了。”云羽极快开口,声音有些冷淡,“我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需要照看的。”
傅长陵和秦衍对视了一眼,傅长陵张合着扇子,思忱着道:“那个,师兄嘛,我该侍奉的,求求云羽师兄,让我侍奉一下你吧。”
云羽听到这话,背对着他没有搭理,秦衍朝着傅长陵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去。
等屋里只剩下傅长陵和云羽,傅长陵坐到床边,推了推云羽,拉长了声音道:“云羽师兄,闹什么脾气啊?来,给师弟说说,让师弟为你排忧解难。”
以往傅长陵同云羽闹惯了,也没什么大小,要是放在平日,云羽早蹦跶起来骂他。但此刻云羽却是背对着傅长陵,一言不发,傅长陵不由得有些奇怪,小心翼翼道:“云羽,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修凡,”云羽的声音,有了几分沙哑,“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啊?”
第49章 愿斩荆棘行千里,取花携酒再归家
这话把傅长陵问愣了, 缓了片刻后, 他才反应过来, 斟酌了片刻道:“师兄不必多想, 万骨崖本就凶险, 总有人会受伤。若是我受伤, 也得劳烦师兄照顾。”
“可为什么是我呢?”
云羽扭过头来, 盯着他,眼眶微红:“为什么就是我呢?”
傅长陵不知如何应答,云羽撑起身子,看着他, 吸了吸鼻子:“你不敢说, 我来说。因为我学习不精, 因为我没有能力,因为又笨又懒!”
“我在鸿蒙天宫十年了,”云羽声音低下去,“怎么谁都比我好啊?”
傅长陵沉听着云羽的话,心中慢慢明白过来。
云羽看似开朗大方, 心里却也是如常人一般,会嫉妒, 会难过, 会羞愧。
他比云羽强, 云羽尚可安慰自己,是因为他在万骨崖下单独呆了八年,另有奇遇。可上官明彦也比他要顶事, 对于他这个师兄来说,便是屈辱了。
越是亲近之人,越难以接受关系上的改变,傅长陵思索着,才慢慢道:“云师兄,修仙路上很长,人不能同别人比,同别人比较,心就不在自己这儿了。”
“我也不是比,”云羽声音小了下来,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对,他说话间,底气有些不足,“我只是觉得,自己作为师兄,不仅没能帮着你们,还要拖累你们。”
傅长陵笑笑没说话,他自然知道这是云羽的遮掩,但他也没有揭穿。然而过了一会儿后,云羽却还是道:“而且,我觉得,我要被抛下了。”
“大师兄是你的师兄,”云羽抬眼看着傅长陵,认真道,“谢师姐是上官明彦的师姐,而我就只有一个人,我什么都不是了。”
“师兄,”傅长陵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大师兄不是我的师兄,谢师姐也不是上官明彦的师姐,他们是他们自己,而你也是你自己。修道之人,你必须属于你自己。”
“万骨崖下八年,”云羽笑起来,“你倒真学了点东西。你呢?你的心,属于你自己吗?”
“不属于啊。”傅长陵跟着云羽笑起来,吊儿郎当的模样,云羽当他玩笑,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忽悠我了,就你这性子,你的心不属于你自己,还属于谁?”
“这还用猜吗?”傅长陵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抛了个媚眼,捏着嗓子道,“当然是师兄啊。他不属于我,我可属于他呢。”
云羽似乎是被他刺激,哆嗦了一下,自己抱着双肩擦了擦手臂,哆嗦着道:“你太恶心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傅长陵收了扇子,倒也没多说。云羽说完这些,似乎觉得累了,他躺了下去,让了半边床给傅长陵,叹息道:“我憋了好几天了,说出来舒服多了。”
“别放在心上就好。”
傅长陵说着,就去旁边柜子里翻了被子,抱着走到小榻边上。
云羽睁着眼,有些疑惑道:“你不同我睡一张床啊?这床挺大的。”
“不了,”傅长陵淡道,“我睡小榻就行。”
“那多硬啊,”云羽催促他道,“你别同我客气啊,师兄都跟我睡过呢。”
傅长陵铺床的动作顿住了,云羽继续道:“你别折腾你自己了,那个没铺褥子很难睡的。都是同门师兄弟,多睡睡,感情更好。”
傅长陵听着他的话,直起腰来,他转头看向云羽,笑了笑道:“师兄也同你睡过一张床啊?”
“是啊。”云羽点头,“以前出去时候,房间不够就一起睡啊。都是男人,别那么讲究。”
“啊,我突然想起来,”傅长陵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是不是需要扎针了?”
“扎针?扎什么针?”
云羽有些茫然,傅长陵从灵囊里拿出一个针包,握着走到云羽身边,温和道:“最近太忙了,忘记给你扎针,扎几针好得快些,你别怕,云师兄,我很温柔的。”
云羽咽了咽口水,他看着傅长陵捻了根长针,心跳有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