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102)
并不疼,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变化却是切实存在。
只一眨眼,中年人就被封进了冰块之中,而后稀里哗啦碎了碎了一地,风一吹连点冰碴都不剩。
死了,全死了,侍卫齐齐地静默。好半天才有人颤声问:“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另一个侍卫冷笑,“小主人一死,咱们都得跟着遭殃,估计得被余上尊活生生掐死。趁着现在赶紧跑吧,能跑多远是多远。”
一句话,点醒了好些懵懂的人。他们忙着四处乱窜,本来秩序井然的楼阁,乱哄哄好似一个马蜂窝。
白羽和齐佑天走在小路上,他回头望了望那座直接天边的楼阁,小声道:“可惜了,估计这座楼里什么都剩不下来。”
“你若是想要,我就回去。”齐佑天说,“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我不费力气就能收拾掉。”
白羽摆了摆手,“不用了,要是拉着这座楼去衍州,未免太招摇。那位上尊不用神识探查,光是一抬眼就能看得到。现在盘缠到手了,咱们俩还是坐船去衍州了。”
他背过身倒着走也不狼狈,好像脑后也长了眼睛一般,甚至有闲心感叹,“余什么来着,真是个挺大方的人,至少灵石给得挺多。可惜这人太自以为是,他以为下界修士都是狗么,稍微扔根骨头,所有人就能抢得头破血流?”
“在他们看来,所有人不都是狗么。”齐佑天淡淡地说,“所有人全都一样,你我也不是例外。”
“你可不是狗。”白羽停下脚步,银眼睛笑盈盈的,“你分明是条狼,会晃尾巴汪汪叫的狼。”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亲昵,偏偏又带着点嘲弄之意,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齐佑天的眼睛一点点眯细了,“我若是狼,肯定会把魔尊一点点撕碎了吃到肚子里,这样才够稳妥。”
白羽的手指头挪到齐佑天脸上,呼出的气也拂在他面上,“我把你这条狼惹急了,现在跑也跑不掉,可是惹出好大麻烦。”
青年剑修没有回答,他攥紧了白羽的手,握得死死的,好久都不松开。
小主人的死,没在灵州城掀起多大波澜。至少齐佑天白羽离开的时候,这座城还是风平浪静的,一如既往地繁华,一如既往地人如流水。
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找到了一艘前往衍州的大船。
白羽豪爽地包下两间上等房,引得船主不自觉看了他好几眼,也没看出这个容貌平凡的人,是哪位世家公子抑或大能后辈。
“两位的房间在第十七层。”船主说,“如无意外的话,大约半个月时间,我们就能到衍州。”
“若有意外呢?”
“那也没办法,毕竟这艘船要经过星落海再入望安洋,肯定要碰上妖兽。虽说船船身坚固不怕风浪,我也雇了好些修士捕捉妖物,若是真打起来,难免会耽搁时间。”船主答。
“两位也是来看热闹的吧?我打包票,咱们肯定来得及,绝不会耽搁时间。”
白羽只扬了下眉毛,船主就把什么消息都抖落出来了,“每隔五十年,几百名下界修士就在衍州那处洞府之中拼杀,打得是腥风血雨日月无光。可惜至今那座洞府也没人能打开,倒是足够热闹。”
船主忍不住砸砸嘴,“下界修士真是心狠啊,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我光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害怕到不行。”
“好在那位帝尊心软,特意设下大阵不许出人命,否则我可不敢再看,血淋淋的太吓人。终究还是几大宗门会做生意,他们用阵法如实转播闯关经过,咱们花十块灵石就能看到,也算省了好大功夫。”
眼见白羽越发感兴趣,船主搓了搓手指头,贼眉鼠眼地笑了,“要是运气够好,你押注的人留到最后,公子还能赚好大一笔灵石,这也不亏啊。”
原来大能洞府开启,下界修士入内搏杀,都成了上界修士固定的娱乐项目。这歪点子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卖出的这些门票,会不会分那些下界修士一点灵石。
白羽不着边际地听,齐佑天就站在一旁出神,像根太高又不起眼的柱子,硬生生戳在楼板之间,连船舱都显得逼仄了。
船主把他们俩引到第十七层就离开了,旁边一间房已经住了人,是个年轻女修,见到他们俩只是点了下头,态度并不热络。
白羽估计是他选的这张脸容貌平平,别人看了没多大兴趣。不过这也算好事,毕竟长得太显眼,有时候会惹来好大麻烦。
灵州还有一笔账没算,白羽也牢记在心,为此还特意换了张脸。
他倒不是害怕,其实除了清朗上尊以外,白羽在上界也能横着走,他就是觉得暂时不必理会这件事。本来去衍州的路就够远了,再多个仇人追杀,这是嫌一路上还不够热闹啊。
白羽关上门以后,发现齐佑天也在他房间里呆着,不吭声也不说话,眼神阴沉沉的。
“你的房间在旁边。”白羽直接轰人,“两间房,一人一间。咱们俩不太熟,没到那种腻腻歪歪扯非得住一间房的程度。”
齐佑天压根不动,他自顾自坐在椅子上,仍是一句话都不说。
嘿,觉得自己不占理就开始耍无赖了?白羽转身就走,“行,你就呆在这,我睡旁边那间房。”
“别走。”齐佑天声音微弱地说。
等白羽回头一看,他嘴唇紧抿不吭声了。齐佑天眼睛落在地板上,好像那块木头跟他有好大仇一般。
“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的,你又不是什么怀春的小姑娘。”白羽嘲弄地笑,他站在原地,就想看这小剑修还能怎么折腾。
兴许齐佑天真要说点什么,然而他嘴唇刚张开一下又牢牢闭严了,眉头也皱得越发紧。
白羽仔细端详着这张有点陌生的脸,眼睛太小鼻梁也有点蹋,唯独一双眉毛生得好,笔挺舒长风骨桀然。那双眼睛还是蓝得彻底,可惜被睫毛盖住大半。
兴许是错觉吧,白羽觉得齐佑天的眼睛也不如以前亮。他忍不住凑上前去,齐佑天好似快睡着了,猛然一下就惊醒,“我……”
刚吐出个字音,齐佑天又悻悻闭嘴了,好像硬生生咽下了一只青蛙。
这么一副扭捏含糊的做派,可不像有话直说半点不让的齐佑天。白羽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我懂了,你晕船!”
“没有!”齐佑天压低声反驳,不自觉带出了一点恼意。
好久没看到这小剑修如此示弱了,白羽简直想笑。他故意叹了口气,继续往门外走,“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我……”
“你留下,别走!”齐佑天急促地唤,他刚站起身就浑身一晃,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好在白羽及时扶住了他,在这阵天旋地转中,唯有白羽身上的气息是熟悉的,冷淡馥郁的香,似是冰雪又如松柏,齐佑天紧绷的后背也一点点放松了。
白羽得理不饶人,一边扶着他往床边走,一边语带戏谑地问:“还说自己不晕船,难不成你十天没吃饭饿晕了,站都站不稳?”
齐佑天不搭理他,只把自己小半重量压在白羽身上。分寸拿捏得小心翼翼,生怕压坏了他。
白羽并不领情,报复性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别逞强。他轻描淡写半拖着齐佑天往前走,还故意问:“你都是仙君了,并非凡身肉体,怎么还会晕船呢?”
其实白羽明白,晕不晕船跟修为多高毫无关系,纯粹是个人体质问题。除非齐佑天重新换具躯壳,否则这毛病注定要伴他一生。他也有点怜悯,觉得接下来这半个月齐佑天肯定特别难熬。
在那张陌生的脸上,齐佑天逞强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长睫毛半遮着眼睛就不肯扬起来。
恍惚间,白羽觉得一切仍是百余年前,齐佑天仍是那个修为不高胆子却挺大,对着他也敢劈头盖脸就问,你是什么人对我小师弟有何企图的小剑修。
那时的齐佑天,眼睛是亮的人也是桀骜的,真有种与天下为敌也无所畏惧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