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92)
只是这回,营中还藏着一个受了伤的陈恨。陈恨不要见皇爷,皇爷非要见陈恨,吴端在中间拦着,觉着自己特别像陈恨讲过故事里的王母。
天光微亮,李砚下了马,随手将缰绳甩给他,绑着衣袖的带子有意不拆——留给陈恨,往前走去:“离亭呢?”
吴端将缰绳塞给身边副将,一时慌了神,直接伸手拦他:“离亭……还睡着。”
李砚转头看他:“怎么?他吩咐过你不见朕?”
“……是!”吴端顺着他的话道,“他谁也不见。”
李砚皱眉:“谁也不见?”
“是……”
好巧不巧,李释端着一盆热水,就从前边的营帐里走出来,“哗”的一泼,将热水全都泼在面前的地上,好像泼在李砚面上。
离得还远,李释只装作没看见他的模样,吹着口哨,自顾自地又回去了。
回去之后,他推了推还睡着的陈恨:“诶,陈离亭,皇爷来了,你不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受伤了吗?”
一听皇爷二字,陈恨顿时从梦中惊醒,迅速翻身坐了起来,咽了口唾沫,道:“他昨儿才回宫,怎么会这么快又过来?”
“我看见他了。”李释低声道,“眼神跟要杀人似的。”
陈恨不自觉摸了摸脖子,惊道:“要杀人?”
而外边的李砚确实险些要动手了,他磨了磨后槽牙,深深地看了吴端一眼:“谁也不见。那又是谁?”
“那是世子爷。”吴端干笑了两声。惨了,皇爷气得连人也不认得了。
“朕知道那是李释。”
吴端解释道:“离亭给世子爷讲文章来着,讲着讲着天晚了,打发个人去三清观打声招呼,世子爷昨晚就在这儿歇了。”
李砚一甩袖子——袖子还被绑着,甩不开。他径直往前走去。
帐中的陈恨因为李释一句“要杀人”慌得不行,揽着毯子冲到营帐前,透过一条小缝儿,眼见着李砚就到跟前,只能重新缩了回去。
李释见他这副模样,问道:“你做什么这么怕他?”
“世子爷不懂,皇爷最喜欢吓唬人,我从前被他吓唬过好多回了。”陈恨在帐中转了两圈,找躲藏的地方,“他生起气来很麻烦的,发疯似的,喜欢拿长剑指着人。”
还有用剑尖挑断别人的衣带,动不动把人按在墙上。当然这话不适合十二岁的李释听,所以陈恨就没说。
李释怒道:“他敢吓唬你?”
“……呃,其实也没有什么。”陈恨重新爬回爬上,“皇爷事情多,我额上碰了这么大一块伤,还是不见他的好。一见他,不知道又要怎么麻烦了。”
才说着话,陈恨只听见外边脚步声一顿,背对着躺好了,抖落毯子往身上一盖,将整个人都埋起来了。
还是老法子——
陈恨探出脑袋来,轻声对李释道:“世子爷,说我病了。”
说完这话,他就把脑袋缩了回去,蹬了蹬双脚,把毯子盖好了。
李砚进了帐篷,径直走到榻边,一掀袍子在榻前落座,伸手就去掀他身上的被子。
陈恨用了力气把被子给扯扯紧,只听李砚道:“别装睡了。”
想起陈恨的嘱托,李释忙道:“他病了。”
李砚不理睬他,只问陈恨:“生气了?”
他不生气,他害怕。陈恨没敢应声,不断催眠自己:我病了,我病了。
“你这么全盖着不闷?”李砚又要掀他的被子。
不闷。陈恨在心里恨恨地应说。
好像是有点闷了。只是李砚不走,他又不能露面。于是隔着被子,陈恨伸脚,踢了踢他,叫他快走。
李砚却只稳坐着不动。
确实有些闷了。陈恨躲在被子里咳了两声,他喘不过气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他顶着毯子,将额上伤口遮得严严实实,才坐了起来。
——您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原本陈恨想着,他捂着伤口给李砚看一看,看一眼就让他快走,这事儿也就瞒过去了。谁知道李砚眼睛太尖。
“就因为这个?”李砚只一眼便看见了,不由分说地掀开被角,捏着他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疼不疼?”
“不疼不疼。”陈恨连连摆手。
转头去问吴端:“他这是怎么弄的?”
吴端不敢说话,李释答道:“磕桌子上了。他把脑袋撞傻了,皇爷别难为他了。”
原意是叫李砚别闹他了,只是这步棋走的实在是太臭了,李砚一怔,陈恨自个儿也愣住了。
“那个……”陈恨恐他又要生气发疯,扯了扯他的衣袖,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
趁着李砚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朝吴端使了使眼色,吴端果真会意,忙不迭带着人退出去了。
只是吴端他们退出去了,他自个儿还在风暴中心待着呢。
“就是……”陈恨灵机一动,顺着方才李释的意思,问道,“你是谁?”
陈恨暗戳戳地想,只装作摔坏了脑子,李砚大抵不会对一个什么事情也不记得的人发脾气罢,先把这一波熬过去。
李砚再看了他一阵,问道:“真的不认得了?”
陈恨摇头:“不认得了,不认得了。”
“夫君。”
“嗯?”陈恨心中咯噔一声响,哦嚯,原来皇爷喜欢当下边的那个。
只听李砚继续道:“朕是你夫君。”
好嘛,原来是这个意思。
“皇爷,你能不能……”
“真聪明。”李砚吹了吹他额上的伤口,哄小孩子似的哄他,“还记得朕是皇爷。”
“不是……”陈恨赶忙解释,“皇爷我没……”
李砚不依不饶:“喊一声夫君来听。”
陈恨捶床:“皇爷,我没忘记事情,夫君个鬼,你正常一点。”
李砚凝眸看他:“你到底记不记得?”
陈恨挠头干笑,不敢看他:“我……”
“怎么弄的?”
“就是磕在桌角了,没什么妨碍。”陈恨试图转移话题,“昨日朝中出了什么事情?皇爷处置好了么?”
李砚迅速将话语权夺回:“你还敢问朝政?朝中事情不用你管,好好的怎么磕到桌子上了?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
在话语权的争夺战中,陈恨惨败,他决定使用迂回战术。
“你想不想亲我一下,皇爷……”陈恨向恶魔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呃,夫……君?”
不把他从早晨亲到晚上,亲得他双目含泪,面色潮红,李砚就不是男人。
“不行不行。”陈恨按住就要动作的李砚,“我就是随口一说,早起还没洗漱。”
陈恨有幸,再被皇爷伺候了一回洗漱。
其实他很惶恐,一脸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人洗洗干净、马上就要被吃的猫。
如果说能把主动权抓在手里,敌进我进……
陈恨将漱口水吐在盆中,用袖子抹了抹嘴,不大自在地抿了抿唇,干着嗓子喊了一声皇爷。
李砚将用热水浸过一遍的巾子拧拧干,给他擦脸,这一擦,也就把陈恨方才鼓起的勇气给擦去了。
“伤的是额头,又不是手。”陈恨把巾子拿走,自己抹了把脸。
借着擦脸的动作悄悄看他。陈恨转身,将那巾子往盆中一丢,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往前走了两步,将唇贴了过去。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陈恨松开他的衣襟,往后退了半步,半举着双手:“好了,亲完了就别像看猎物似的看我了。”
李砚敛了目光:“伤口换药了没有?朕帮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