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开百货(26)
看着贺兰被管家堵上嘴带回了宅子内,罗云泽闭上眼睛,握紧的双拳不停地颤抖。
小夏,他的儿子,他不能给他名分的,唯一的儿子……
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能活下去的岂止只有白凤凰一个人。
突然,尖锐的门铃声响起,在这窄小的门房间内格外的刺耳。
站在门口的门卫回报,说顾翰林顾校长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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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翰林坐在回学校的黄包车上,回想着刚才在罗公馆的那一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罗公馆拜访,自从夏至在《申报》上刊登了他俩结拜的“喜讯”后,就算有了通家之好。虽然罗夏至不曾去顾家拜访过,顾翰林倒是去过罗公馆几回。
对于自己的弟弟结交了他这种出身杏林之家,又是搞教育的“穷酸朋友”,罗云泽虽然没反对,但是也绝不热络。
商人嘛,秉性如此,顾翰林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今晚,罗云泽居然第一时间出门迎接了自己,很遗憾地告诉他,夏至下班回家之后,感觉身体不舒服,现在刚吃了药睡下。
并且告诉自己,家庭医生说夏至劳累过度,需要再加至少休息个三五天才能回百货公司上班。
于是他站在罗公馆的铁门口,就这么被“劝返”了。
他刚才是先去的百货公司,他们说罗夏至下午出门办事后就没回过公司,所以他才径直去了罗公馆。
罗家的大少爷,何曾在铁门口接见过客人?哪怕今日是政界要员前来罗公馆拜访,罗云泽也只会在别墅门口迎接吧!
罗夏至不在罗公馆……罗家出事了。
出了不能让人知道的大事。
不祥的预感在内心升起。
“停车!”
黄包车夫急忙将车拉到一边停下。
付了车费,顾翰林径直往路灯边蹲着正在抽烟的人影走去。
“一个消息一块钱,童叟无欺。”
看到顾翰林的投在地上的阴影,那人眼皮都不抬地说道。
将一个大洋放到地上,顾翰林蹲下,直直地看着这人。
“梁少龙今夜在哪里?”
“你是什么人,敢打听我们大少爷的消息……表少爷?哎呦!”
那人眼皮一翻,见到是顾翰林,吓得摔了一个屁-股蹲,然后急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将钞票交还给了顾翰林。
“大少爷今晚去了仙乐斯,那里新来了一个吕宋乐队,少爷说要去听听。表少爷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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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美茶社包房
“这几页文书,都是在北苏州河边捡到的。”
梁少龙将整理好的纸张交给顾翰林。
“门口拉车的说了,今天确实来了一个面生的。兄弟们去查了一下,今天闸北车行丢了一部车,最后是在江边被发现的。”
顾翰林翻看了几页纸张,确定是时迈百货的销售计划书,应该是罗夏至离开百货公司的时候随身带着翻看的。
“问了街上的乞丐和包打听,最后看到罗少爷的是在老闸桥上卖花的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之前在时迈百货公司门口卖花的时候被保安驱逐,是罗少爷阻止了保安,所以那姑娘记得罗少爷的长相。”
那个之前蹲在路灯下的男人恭敬地说道,“少爷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在阿拉白司脱路附近。”
“那里距离公共租界很近,治安还算不错。如果大声呼救,一定会有巡警出没。”
顾翰林摇了摇头,“他一定已经被转移了。”
“之后路上就再也没有人见到罗少爷,也没有人见到那部黄包车了。”
梁少龙皱眉,抬头看着包间内暧昧的粉色灯光。
“苏州河?”
“苏州河?”
他与顾翰林异口同声说道。
“青龙堂”发迹于江海货运,上海滩及长三角下游的水系都是梁家的势力范围。黄浦江,苏州河上密布的大大小小码头,港口,仓库更是犹如梁家的后院一般。
“表哥放心,只要小夏他没有过长江,一定会有消息的。”
干了酒杯中的威士忌,梁少龙安慰地拍了拍顾翰林的肩膀。
顾翰林沉默地坐在一边,闭上眼睛。
到了后半夜,陆陆续续就有消息报了上来。
从南码头到北码头,从十六铺到宝山入海口,竟是没有一个地方发现罗夏至的踪迹。
“这不可能!”
“确实没有,就连废弃的码头和仓库都找过了。”
梁少龙这边刚给他表哥打了包票,那边下属就开始狂打他的脸,气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坐了一整晚都不曾说话的顾翰林,看了看外头渐渐微亮的天光。
“拎出来~~马桶拎出来咧~~”
随着铃铛声响起,远处传来的吆喝声,穿透了晨曦,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客堂间,亭子间,灶披间,三层阁,跨街楼里的人们,尤其是家庭主妇们纷纷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穿上衣服,打开房门。
顾翰林低下头,打开窗户,看着下头正排着队等着倒马桶的女人们,和收粪车上挂着的小小的油灯。
“有一种码头,不是梁家的势力范围。”
第22章 死里逃生 下
小小的阁楼内,罗夏至抬头看着老虎窗外的星空。
说来奇怪,他忙碌了几个月,每日披星戴月,都不曾抬头看看这百年前的星空。如今深陷囵圄,危机四伏,倒是有这闲情逸致了。
上次悠闲地看星星,还是第一次上崇明岛的时候。台风来之前,曾经和顾校长一起沿着海岸散步。顾校长博闻广记,不管是东方星宿还是西方星座的掌故都能一一道来,听得他津津有味。
如今身处的阁楼窄小,虽然谈不上阴暗潮湿,却还带着一股久不散去难闻的气味——这也可能是他的心理阴影,自从下了船,他感觉闻啥都是臭的。
但是这天窗外的星空却是一样璀璨,群星仿佛近在眼前。如果不是被反绑着双手的话,罗夏至都想伸手去触摸这片星光了。
“咕噜~”
饥肠辘辘的肚皮传来让人尴尬的声音。
这几个人在船上把自己挟持后,就用布条绑上了他的眼睛。等他眼睛睁开后,看到的就是这片老虎窗了。
晚饭时候,他们倒是给自己准备了一碗白粥。不过他实在没有胃口,于是那两个男人在讥笑了他大少爷的矫情后,端着粥碗直接下阁楼了。
“呜~~”
窗外传来轮船的汽笛声,在这冬日里显得非常凄怆。不知过了多久,海关大楼的自鸣钟响起,罗夏至闭着眼睛,推算这个阁楼所在的地点。
他刚从阁楼望出去,可以看到对面房子的屋顶。对面的房子也有老虎窗,这里又能听见轮船的声音,应该还是在黄浦江边。
这里不是在穷人聚集的“滚地笼”和“棚户区”,又是在江边……罗夏至听着窗外传来老人咳嗽的声音,间或有婴儿的哭泣声,判断这是个普通里弄。
绑架他的这几个人,应该不是惯犯,甚至有可能是第一次作案——他们居然把他留在自己居住的阁楼,而不是什么仓库,或者废弃的房屋。
罗夏至摸着身~下的被褥——干燥,厚实,可见平时是有人打理的。所以这阁楼平时是有人居住的。
阁楼没有电灯,他努力将身体移到阁楼的木板上,用被反绑的手一点点地摩挲着……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阁楼应该是个单身男性睡觉的地方。那么通常在床铺的周围,会有一个或者两个用来挂衣服的……钉子。
在摸到木板上的尖锐凸~起物后,大冬天里忙出了一头冷汗的罗夏至,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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