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开百货(51)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上演，看多了，难免也就不当一回事了。毕竟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忙碌，能有多少工夫关心别人的不幸呢。
　　“原来笑笑是被这个事情打击到了么……”
　　毕竟还是一派赤子之心，与成年人相比，更能体会其中哀痛。
　　“周小姐的父亲跳江后，她家就不准她在学校里念书，把她送回了扬州老家去了。”
　　黎叶低下头，双手握拳，“她妈妈带着她的弟弟继续在上海生活，只是把她送了回去……周小姐，被她妈妈舍弃了。”
　　——谁说我喜欢弟弟，我最讨厌弟弟啦！
　　那天他抱着阿宝，六姐在给他收拾衣服的时候，笑笑突然对着他们大叫之后跑开，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罗夏至一把将眼镜从鼻梁上拿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是笑笑到了叛逆期才会如此，原来她竟然受到了这样的打击。
　　笑笑的妈妈，也就是他的“大嫂”在生下笑笑不久后撒手人寰，据说当时大哥的态度也颇为冷淡，引得大嫂的娘家人很是不满……
　　想必是因为他的母亲白凤凰的缘故吧。大哥把所有的爱意都给了母亲，而和大嫂的婚姻，完全商业联姻，谈不上爱恨，只是尽到名义上的责任。
　　大哥对待笑笑的态度还算好，但毕竟是父亲，不可能像当妈的一样事事亲力，只是多派仆役照顾，又送她去最好的学校。
　　现在想想，笑笑五岁就被送去了寄宿学校，一来可能是真的早熟，二来……可能大哥是真的不想在家里多看到她吧。
　　巧娣和林婶再是得力贴心，也无法弥补她失去母爱的痛楚，尤其是在目睹了新做母亲的罗敏敏是如何疼爱阿宝，而正巧又赶上了那位周小姐的不幸事件后……
　　所以她讨厌阿宝，也讨厌这段时间以来忽视她的家人们。
　　小孩子的内心最是敏感脆弱，她在学校里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回到家又无法得到全部的关注，故而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作天作地”……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叶。”
　　罗夏至伸手摸了摸黎叶的脑袋，后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我以后和笑笑小姐还能继续通信么？”
　　“当然可以。而且如果不是涉及到这种原则性问题，你们之间说了什么，也完全不用告诉我。”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世界，成年人没有必要过于介入。
　　有少年老成的黎叶看顾笑笑这个小朋友，罗夏至还是挺放心的。
　　毕竟，他连梁少龙这个“大朋友”也能搞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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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礼拜六，笑笑带着巧娣和林婶走出校门，在门口等待着罗公馆车子的到来。
　　在这间女子教会学校里上学的女童们家中都是非福则贵，故而此刻校门口的小轿车从马路这头排到马路那头。女孩子们互相打着招呼，约定周一再见。
　　笑笑背着书包，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同学同她道别都不搭理。
　　“小姐，上车吧。”
　　一部奔驰车停到她的面前，阿乐欢乐地朝她们主仆三人招了招手。
　　“阿乐？怎么今天是侬来接小姐？老陈呢？”
　　林婶将将行李箱放到后座，不解地问道。
　　“是三少爷让我来接小姐的。一会儿我们也不回家，先去一趟百货公司。三少爷说了，有一份礼物送给小姐。”
　　“礼物？什么礼物？”
　　看着阿乐一脸神秘的模样，笑笑主仆三人狐疑地互相看了看，也没猜出这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好了，从现在开始，请小小姐绑上这根丝带哦。”
　　一行人走入了升降梯中，阿乐从兜里掏出一根深蓝色的丝带，将笑笑的眼睛蒙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礼物’呀？今天不是笑笑的生日呢。”
　　见到阿乐如此慎重其事，又想到自己的三叔最会出主意讨人喜欢，一直心情低沉的笑笑也不由得好奇雀跃了起来。
　　“马上就知道了。现在讲出来就没意思了。”
　　升降梯达到顶楼，阿乐拉着笑笑的小手慢慢地往天台走去。
　　“天呀……”
　　面前是一片黑暗，耳边却传来了巧娣和林婶齐齐倒吸冷气的声音，笑笑好奇的简直百爪挠心。
　　“阿乐哥哥，可以把丝带拿下来了么？我为什么听到有音乐的声音呢？啊，我还听到了很多人在笑。”
　　笑笑实在忍不住了，不等阿乐回答，一把将丝巾扯了下来。
　　“哇啊！”
　　乐乐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
　　这是什么啊？这是天堂嘛？
　　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正在散发着华彩的灯光。一张由无数小灯泡织成的往此刻就在她的头顶上，仿佛漫天的繁星触手可及。
　　数十根电灯将整个天台照射的宛如白昼，打扮得宛如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一样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
　　“啊——那不是小飞燕姐姐嘛？”
　　一位穿着蓬蓬裙的“公主”手里端着盛着彩色杯子蛋糕，一脸笑容地朝她走了过来。
　　“来吧，我亲爱的小公主——晚会开始拉！”
　　小飞燕拉起笑笑的手，将她往人群中带去。
　　“棉花糖，是彩色的棉花糖！”
　　“气球，我想要气球呀！”
　　“那是什么？啊！是有人在唱歌，难怪我刚才听到了音乐声。”
　　笑笑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这边是正在抛球的小丑，那边是正在翻筋斗的猴子，穿着女水手服的漂亮姐姐正在舞台上唱着歌，不认识的男男女女随着歌声拥抱着跳舞，打扮成王子公主的时迈售货员们端着香醇的美酒和甜甜的点心穿梭其中。
　　“亲爱的小公主，你好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笑笑回头，却看到一个跟真人一样高的大熊真站在她的身后。
　　那棕色的大狗熊一点都不可怕，憨态可掬地像是从外国画册上走出来的，肥肥的熊掌里还拿着一根系着粉红色丝带的仙女棒。
　　“小公主，送给你。”
　　“大熊”弯下腰，将仙女棒递到笑笑的手上。
　　“谢谢……”
　　笑笑礼貌地双手接过，珍惜地抱在胸前，羞涩地抬头对着“大熊”笑了笑，却觉得这“大熊”的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小公主，你看我是谁？”
　　“大熊”将玩偶脑袋摘下，露出了后面的庐山真面目。
　　罗夏至用他的“熊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呆若木鸡的笑笑挥了挥手。
　　“嘿！不认识我了么？”
　　“三叔！是三叔！”
　　笑笑张大了小嘴。
　　“喜欢这份礼物嘛？”
　　“我……我太喜欢啦！”
　　笑笑猛地跳了起来，罗夏至后退半步，双手用力一把抱住了她。
　　“咔嚓！”
　　闪光灯亮起，将这温馨又可爱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翌日，《申报》的头版上便是身穿玩偶服的罗家三少爷，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中，怀抱着笑的如同鲜花一样灿烂的罗家大小姐的照片。
　　《试营业取得成功！上海滩第一个天台游乐场横空出世！》
　　将报纸的头版对准顾翰林，罗夏至笑的一脸得意。
　　“我说过的，我会在天台上建造一个游乐场——一个大人和孩子都能来玩的游乐场！你看，我做到了！”
　　“你做到了。”
　　看着他孩子般的神情，顾翰林不觉莞尔。
　　他绕到罗夏至的办公桌后，俯下身，伸出右手食指朝他勾了勾。
　　“干嘛？”
　　罗夏至放下报纸，狐疑地将脑袋凑了过去。
　　“给你个奖励……”
　　电光火石之间，天台上的记忆一下子跳入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