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已经要死死抱住罗睺的腰了,索性请孝庄上去替康熙开眼,免得显得他这动作很诡异,“不要赖我哦,明明是您自己的问题。当初我就说了一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你可知,如今有三百八旗子弟正把守在观外,随时待朕令下——”正冷然威胁着,康熙突觉眼皮上一凉,一股寒意便从天灵盖一路寒彻到脚心,眼前世界的颜色都骤然不同,面前凭空多出了……
好家伙,得有几百个鬼头吧。
负责练兵的鳌拜和索尼都翘班了,阴兵们还不都跟来看热闹么?这次来的可是皇帝,不少阴兵生前还没见过皇帝呢,这呼朋引伴的,一下将青福观的上空都密密麻麻占满了。
康熙先是被这么多的鬼脸惊吓了一下,而后眼尖的看见胤礽身边竟站着祖母孝庄,身边还有苏麻喇姑。往四下里看去,康熙又依次和纳兰容若、索尼、鳌拜对上视线。
康熙:“……”
进贼窝了吗朕这是?
康熙再次被冲击的大脑,只来得及蹦出这一个念头,自观门外又走进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冲着康熙道了声佛号。
绝心察觉到青福观的动静不对,立即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空相也没加持。猝不及防和康熙面面相觑片刻,绝心本能地先合掌,大脑空白了半拍,才按照之前预想了很多次的说法道:“圣上,不可强留,不如放手。”
康熙:“……嗬——”
“哎呀,您看看,我还没说什么呢,”青阳赶紧撒开魔祖,冲上来扶住康熙,脱了鞋袜,拨开腰间针具袋,银针取穴,心念净心神咒加持,同时捻转提插,“撑着点啊,话还没说完。”
康熙才厥过去就愣被救醒了,睁眼就听到青阳这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旁的太子也是,非但没有关心他这个皇阿玛,反而冲出去取了个册子回来。
青阳一边取针,一边抓住机会教学:“事权从急,这次我做了加持才醒的这么快。平时若是遇到病人休克的情况,尤其是刚刚发作的时候,取素髎、内关、涌泉三穴伍用,最为适宜——”
“喔——”旁边的陈圆圆故意气康熙,“伍用是什么意思呀!”
康熙眼睁睁看着胤礽嫌弃地回话:“联系前后,猜也能猜出来个大概,反正你理解成‘并用’就行了。”
康熙:“……”
莫生气,莫生气,是这个莫生气吗!!!!
青阳也同时想起了当初给康熙下的批命,挠挠鼻子:“意外,真的是意外。唉,殊途同归啦,还是想这句话: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子谁得意,气出病来无人替。”
康熙:“……”
谁得意啊!!!!
更气了!
…………
察觉康熙进门的一时间,青阳就疏散了人群,并在道观周围下了障眼法,以免谈到一半谈崩了,康熙召兵入观。
八旗子弟也蛮不容易的,就不要让他们面对观内险恶的鬼神了……
“你这副做派,难道就半点不怕朕?”青阳在康熙面前展露的越多,康熙心中的怒气就越旺。
身为帝王,他还从未对任何人的威胁屈服过!当年鳌拜何等犯上,他隐忍多年,还不是将鳌拜扳倒了。如今这妖道叫了这些人……鬼来,难道他会怕吗?!
刚刚为了取涌泉穴,康熙的鞋袜都被脱了,光着脚身处阴鬼包围之中,面上也未露惧色。
当年,他八岁登基,朝内辅臣结党营私,对外还要面对三藩、台湾、东北、漠北的威胁。可十六岁时,他扳倒了鳌拜,二十七岁时平三藩,二十九岁时收台湾,三十一岁时打得沙皇派信恳请和解,四十三岁御驾亲征平定北疆。他是大清的脊梁骨,当他登上皇位的那天起,他就没资格畏惧。
“……好嘛,先把鞋穿上。”胤礽也是头一次看康熙在他面前这般狼狈,看着康熙鬓边泛起的白发,他还是嘟哝着上前,在康熙面前蹲了下来。
康熙下意识地一收脚:“干什么?!”
胤礽也算是在青阳的教导下修行了一个月多,天天吃的都是灶王奶奶做的饭菜,力量不同以往,一下捉住老爹的脚,给他穿鞋袜。
“……”康熙渐渐愣住。
皇宫内院,侍奉的宫女太监众多。这是康熙头一次,让儿子替他穿袜、着鞋,还是他那个性子最骄傲、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太子。刚刚他还因太子的不孝而愤怒,但这会儿他仔细审视太子的神情,都丝毫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任何一丝的嫌弃或勉强。
胤礽就是简简单单给他套个袜子,穿个鞋,完事儿了还没大没小地拍拍他的腿,示意穿好了,可以把腿放下去。
也就是这份简简单单,自然随意,让康熙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受,以至于他过了半晌再说话,口气都没有之前针锋对麦芒:“大师,朕还唤你一声大师。你之前说,修道之人不会干涉尘世中事,可你却将一朝太子收入道门,何等荒谬?”
康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允你——”
“轰!”
罗睺翻掌向下一拍,好好的地砖顿时都裂了,凹下去老大一坑:“本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允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哎,别嘛。”青阳赶紧劝架,“我收了他儿子入道,生气是人之常情……让圣上把话讲完吧。”
“……”康熙的威胁被罗睺打断了一次,哪还有原本的威慑力,说出来都有些勉强,“……允你现下给太子做个批命,好好劝说太子,否则,只要朕能活着出去,定要踏平青福观!”
这话的尾音,康熙咬得很狠,也很果决,哪知道非但没起到震慑的作用,不光是阴鬼们,就连旁边看戏的五灵公和灶王奶奶都投来森然的目光。
赵公明一双眼睛都闪出金光:“仙凡殊途,原本不打算插手这事,你竟敢说要踏平青福观?你可记得当年商纣王是如何亡国的!”
观里可供奉着他们五灵公与灶王奶奶的牌位,还有三清的铜像,哪怕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神威,就冲着康熙说要搞三清像,赵公明身为通天圣人的弟子,就得第一个出手!
“……”青阳扭过头来,对胤礽说,“还是你好好劝劝你皇阿玛。”
胤礽躲在绝心身后,探出头:“皇阿玛,从前是不知神为真,不信以为实。现在神明显灵,您还想和神明斗法吗?当面说要砸牌位,您看财神爷,嘴皮子一张一合,国库空了怎么办?灶王奶奶,一生气,日后但凡宫里都开不了火怎么办?别的不说啊,灶王爷每年都要和玉帝告状的,你砸灶王奶奶的牌位,灶王爷得夺您多少年寿命?”
孝庄淡淡对康熙道:“是祖母的错。当年你我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在朝堂上如履薄冰,祖母只教你做个好皇帝,却未教你做个好父亲。保成宁肯抛下太子之位不要,来这小道观入道,难道你未曾想过自己的错处?我与福临早算过太子之命,若不是看到日后你如何蹉跎太子,今日为何阻拦你带他离去?倘若你还有一点父子之情,留下保成吧,放他一条活路。”
“阿弥陀佛,”绝心也合掌道,“圣上,即便不谈感情,只言利益,保成入观,也算是您在道门有人。若是您执意要撕开脸皮,神明震怒且另提,未来您若是遇到祸事,谁人相帮?再遇上温宪公主之病,谁人能治?”
从老祖宗到亲爹到亲儿子,三代人轮番上阵,说得康熙一愣一愣的,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石凳上,颇有种形单影只、势单力薄的感觉。
康熙看看胳膊肘一心一意往外拐的胤礽,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当初来秦淮,还说是帮朕拐大师的,到底是谁拐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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