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
闻霜只是想起小说中关于原身的一段描写,末尾桥段,炮灰该走他悲惨绝望的道路,原身成了过街老鼠,在被房东赶出来后去了一个大型娱乐会所做鸭子,直至此刻他还抱着吊得一两个权贵子弟的天真想法,好巧不巧,遇到了曾经羞辱过的一个死敌,死敌成了一位霸总的心尖宠,而霸总为了让自己的宝贝高兴,让人将红酒瓶塞进了原身后面……场面血腥残暴,评论区一片拍手叫好。
说真的,闻霜如果不是到了这具身体上,也得感叹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可偏偏他穿成了炮灰,所以一看到李君山拿起红酒就下意识想到那个桥段,顿时汗毛竖起,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幸好只是喝酒。
跟原身的下场相比,喝酒简直不值一提!
闻霜思量片刻后上前,盯着李君山认真询问:“我喝了,您就给新兰一个机会吗?”他很懂说话技巧,哪怕此刻也是在商量,而不是交易。
这样的态度让李君山没由来消气几分,他点点头:“你喝了,我就考虑考虑。”
十有八九是个坑,但是闻霜没得选,这么说吧,这个世界给他的设定非常操蛋,就算他扭头就走,可雷温煦是国内酒业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跟李君山是发小,只要李君山不松口,雷温煦怎么都会卖兄弟这个人情,而就算自己今天没有撞上李君山,即便雷温煦答应了,那么未来的某天还是会碰面,剧情不会有丝毫改变,唯一的解法就是让李君山释怀。
闻霜前世几乎滴酒不沾,四周亲戚朋友皆是以茶代酒,所以他对自己的量没有一个具体概念。
应该能吧……
闻霜神色纠结。
李君山却以为他怕了,乐道:“后悔了现在就给爷爬,反正俞锋恨你入骨,你就算做成了这件事,也不能动摇他想要把你抽筋扒皮的心。”
闻霜深吸一口气,在李君山跟雷温煦的注视下,拿起酒瓶开始吹。
这玩意细品还好,这么喝实在遭不住,闻霜两口下去就被红酒味冲得脑袋晕,隐隐想吐出来,但又想到那日俞锋为了重振新兰给母亲治病,在酒桌上喝得烂醉如泥,尊严全无,就又觉得这些补偿不算什么,他一直有种预感,只有将原身所做的那些错事挽回一二,才能于这个世界杀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李君山起初面色嘲弄,随着酒水见底,他微微蹙眉,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闻霜酒量这么好,无妨,一瓶不够就两瓶,两瓶不够就一箱,这狗东西当年玩弄自己兄弟感情时那叫个下手狠辣,如今这点儿报复算得了什么?
李君山这么一想,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去够另一瓶还未开的。
雷温煦一边吃菜一边看热闹,顺手还递给李君山一个开瓶器,不愧是发小,心黑的如出一辙。
“砰!”闻霜硬生生干完了这瓶红酒,只觉得已经喝到了牙口上,似乎一说话就要喷出来,肚子胀,这滋味十分不好受,可没过几秒钟,难受的劲儿过去,身体像是缓缓陷在一团棉絮中,轻飘飘起来,理智如同松散开的线团,闻霜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又在逐渐失控。
“喝完了?”李君山问。
闻霜直勾勾看着他,眼神涣散:“嗯。”
李君山见状来了兴致,又似想到了什么,问道:“说说,你怎么想到去帮俞锋的?”
“惨!”闻霜开始大舌头。
李君山突然觉得闻霜这个人十分有意思,谁都能说俞锋惨,他配吗?
“所以你这是良心发现?”
都说酒后吐真言,闻霜也不例外,他顿时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脸颊飞速涨红:“我没办法,我没法啊你知道吧?我、我来的莫名其妙,就开始背锅,那么大的一口锅啊……”闻霜颤颤巍巍给李君山比划了一个圆,然后往下一沉,语气悲痛:“就砸在了我身上!”
李君山:“……”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紧跟着,闻霜瞥见了李君山压在手下酒,自顾自抢过来,抱着酒瓶坐在椅子上就开始喝,还边喝边吐槽:“我一觉睡醒来就、就来了这里,我找谁说理去?!”
“打从娘胎出来,就没遇到过这种荒唐事!”
“一个个都追着我咬,我还不能委曲……”
“……呜呜呜。”
“苍天不公啊!!!”
李君山:“……”
雷温煦:“……”
他们都是酒桌上的老手了,尤其雷温煦,洞察人心的本事更是一流,蹩脚的演技别拿到他跟前,但此刻看来,闻霜的的确确是喝得连妈都不认识了。
雷温煦轻声:“你确定那些事都是这位做的?”
李君山不答应了,“我能骗你?”
雷温煦难得露出几分疑惑:“不应该啊……瞧着这么废物的。”
闻霜倏然抬头,迷茫中隐藏几分锐利,“你说谁呢?”
雷温煦一时间没接上。
就在这时闻霜手机响起来,一声声催促得挺急,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指头点了半天才点到接通键上,而“宣总”二字,不管是李君山还是雷温煦都看得清清楚楚。
宣哲?
雷温煦心头涌现不好的预感。
果然,喝醉了的人不仅喜欢自己找死,还喜欢拖累上其他人。
“喂!”闻霜冲着电话一声吼。
李君山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
宣哲差点儿让一嗓子吼聋。
短暂的耳鸣过去,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冷声道:“在哪儿?”
“在跟李少爷喝酒!”闻霜彻底在凳子上软成烂泥,“李君山李少爷!请我喝了两、两瓶了!”
李君山?那晚不是还跟闻霜剑拔弩张的,怎么就喝上了?
宣哲暂时压下火气,“迪兰达先生晚上可能要出来,需要你做翻译。”
包间里一片死寂,宣哲的声音也显得异常清晰,雷温煦跟李君山都屏息凝神。
闻霜将这句话反应了半天,“可、可是我下班了呀。”
李君山“啪”一下捂住脸,哪怕他不喜欢闻霜,此刻也有些不忍直视了。
宣哲一字一句:“闻霜,别跟我发酒疯,你要是不来,就这辈子都不用来了。”
闻霜顿了顿:“我没发酒疯……”他声音越来越低:“你脾气怎么这样不好?自大傲慢,性子还像个冰块。”
宣哲旁边的曹楠嵛已经在默念往生咒了。
宣哲失了耐性,正要挂断电话将闻霜彻底踢出局,就听那人语气软软的,“可是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对我最好的人了……”
宣哲一顿。
闻霜正在心里情感泛滥,他自小玲珑心思,偶尔装傻充愣也是为了让自己活得不那么累,滚滚红尘人心时常冰冷,过份在意只会伤到自己,可他孤身一人,再如何坦然来到这四面楚歌的境地也不可能说一点儿不怕,宣哲骨子里透着对众生的蔑视跟嘲讽,却不会肆意摧毁一个人的未来,他哪怕再试探再怀疑,也没说将闻霜一脚踩进地里。
那晚在酒店昏过去,宣哲接住他的时候,闻霜只觉得这个怀抱格外踏实。
他本能的,会相信宣哲多一点点。
这人就说了几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宣哲有理由怀疑他在卖惨,可莫名的,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忽然达到,那就是撕扯下闻霜的面具,此时此刻,他竟然会觉得这个温温和和,低声细语毫无杀伤力的人,才是真正的闻霜。
然后宣哲说出了一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发个定位过来。”
他嗓音低醇,让闻霜想到了秋日金灿灿的午后,顿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我不知道……”
“让李君山接电话。”宣哲沉声。
李君山的爷爷早些年受宣家恩惠,李君山一介纨绔,看到宣哲就发怵,闻言主动抽走手机,咽了咽口水:“宣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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