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摆脱这些触手纠缠, 根本寸步难行。”祝知之跃上一只触手,听到岳阳提醒他:“当心脚滑。”
这章鱼身上满是滑不溜秋的粘液, 还不住蠕动, 实难落脚。这时候他不免怀念起当初那些高级符箓,来张定身符多好。
可惜逃离合欢宗时都用完了。
六根完整的触手速度极快,宛如长鞭漫天飞舞。近距离看,所有吸盘中利齿不住开合,但凡触及,肯定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祝知之一剑刺下,如砍入一块密度极大的胶质, 剑陷进去难以拔出。“这玩意儿肯定很有嚼劲儿!”他以剑为支撑轻盈跳起,几番旋身,躲开缠绕而来的触手末端。
岳阳是用剑高手,即使手上拎着的是块废铁,也用得宛如神兵利刃。
又一根触手被他砍断,落入海中,而残肢仍激烈甩动袭击。
“该死,这东西根本不知道疼,你知道它有什么弱点吗?”祝知之皱眉问。
“没吃过啊!”岳阳扬声回他。
祝知之:“……”
自章鱼口中喷出一大滩黑墨,也不知有没有毒。两人不敢托大,弃船飞远,一部分墨汁落在船上防御阵法上,顿时发出滋滋腐蚀声,剩下的落入海中,海面上啃噬断手的鱼顿时翻了白肚。
腥臭扑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心里一沉。
这时,天际蓦然一亮,随即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有炸雷在耳边炸响。
滂沱大雨说下就下,两人本就狼狈的身上彻底湿透。
“就说天要变坏。”岳阳不爽道:“偏偏在这时候!”
暴风雨的来袭明显将他们置于更加不利的境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干扰视线与动作。
“往好了想,至少不用闻墨汁的臭味了。”祝知之安慰自己。
这只章鱼似乎有些智力,见在岳阳手中连连吃瘪,剩下五只手中,竟分出四只来包缠祝知之。
“瞧我是软柿子?”祝知之突围逃开,“咔嚓”一声,剑却折在了吸盘里。
眼见他手无寸铁被四只触手纠缠,岳阳眼都要急红了,发狠砍断眼前的触手,回身来帮他。
风雨交加,惊雷迭起,海浪呼啸。
纷杂的噪声里,他听见祝知之扯嗓子喊了声:“稍等!”
一只藤蔓忽然从他手中生出,缠住一只触手。他钻出包围圈,脚尖轻点,灵活地在触手间闪避翻腾,数道藤蔓随之飞舞。
不消片刻,四只触手竟在追击他中紧紧交缠起来,又被藤蔓绑束成一团。
岳阳只觉胸中急跳,此时方得一丝喘息。
海面上木属性灵气稀少,祝知之积攒了好久,才攒出这一招。他极力困住挣扎的触手,咬牙道:“快动手!”
岳阳应了声:“遵命。”举起长剑。
他的神情常常懒洋洋的,即使战斗中,也少见认真之色。
此时却眸光专注,灵气灌注剑身。
一剑劈下,剑光惊鸿。
所有触手齐根斩断。
浑身一松,祝知之差点儿没稳住身子从空中坠下。
元婴之上的修士才可御空,他此时没剑可御,又无处站,忙一脚踩上章鱼即将坠落的脑袋,借力跳起。
轰——章鱼巨大的脑袋坠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浪潮。与此同时,岳阳穿过滔天水花,在半空中接住了他。
祝知之长长出了一口气。“幸好你来得快。”
水里还有墨汁,他可不想去里面洗个澡。
岳阳没说话。
他还在感受自己那因恐惧而加快的心跳。
远处,灵舟静静停在天上。幸好他们远离灵舟后,章鱼没彻底将之损坏,此时只是防御阵法摇摇欲坠。
他御剑向灵舟飞去。
祝知之回头看向水面,瞧见那只章鱼还未死,只是没了攻击力。身边聚集了几只不怕毒墨的鱼,正贪婪地啃食残肢。
那处水正在泛起一种诡异的气泡,颜色很深。他觉得不对,拍了下岳阳的肩,“快回船上……”
他话音未落,章鱼残余的脑袋忽然炸开。
身后,仿佛海底火山爆发开来,灵剑极速窜入灵舟中,混杂墨汁的海水随之而至,铺天盖地砸在船上。
稀释的墨汁仍毒性极强,防御阵法困难地闪烁了几下,彻底碎开。
两人弃剑就地一滚,滚入船舱之中。
灵舟迅速驶离波及,水声渐远。残破斑驳的舱内,只能听到两人剧烈的喘息声。
许久之后,祝知之心情有些复杂地开口:“不是说只有三分意动?”
他万万没想到。方才防御阵法消失,岳阳竟然会第一时间……回身护着他。
“其实我也没想到。”岳阳笑了一声。
他支起身子,看着身下的祝知之,笑问:“有没有感动?”
祝知之认真回应:“谢谢你。”
岳阳笑意微敛,道:“刚才你剑丢了,真是吓死我了。”
祝知之说:“我是法修,又不是没了剑就不能活。”
岳阳看他半晌,眸光转深。忽然伸出手,摸上他的唇。
祝知之心想:要是他现在吻下来,怎么拒绝才礼貌些?
……算了,看在刚才的份上,让他亲一下好了。
岳阳将他的唇摸了个遍,指尖忽然轻轻用力,探了进去。声音低沉道:“你好软。”
祝知之:“……”
他狠狠咬了那根不安分的手指一口,呸吐出去,“岳阳你找死吗,你没洗手!”
“嘶,抱歉。”岳阳缩回手。
他想了想,调戏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早就想摸这一次,就算现在死了也不亏。”
“是吗。”祝知之面无表情看着他。
岳阳一个鹞子翻身从他身上下去,“不是吧,真动手?”
“你不是说不亏吗。”祝知之凉凉道:“那躲什么?”
岳阳讪讪道:“我想了想,还是有点儿吃亏的。除非——”
“你再让我摸一把。”
感到挫败的祝知之:到底是谁出身合欢宗啊。
他道:“你还是摸自己吧。我去开船。”
岳阳起身,微不可察地一顿,掀起裤腿,脚踝处溅了一块黑色。
他皱了皱眉,悄然用裤子挡住。
跟着祝知之走出去,问他:“刚才情势危急,你被墨汁溅上没有?”
祝知之摇摇头,看向他,“你呢?”
岳阳面不改色说:“我也没有。”
两人检查了一下灵舟,发现除了防御阵法不能用了,其他重要机关都还能坚持两天。
灵舟全速向修界飞去。
一天半后,港口出现在视线远方。
这一趟凡间之行实属不易,所幸有惊无险,还收获颇多,祝知之忍不住高兴地笑了出来。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声。
他疑惑地回过头,发现岳阳整个人倚倒在墙边,忙过去问:“怎么了?”
岳阳叹了口气,说:“看来只能陪你到这了。”
祝知之一顿,“你什么意思?”
岳阳撩起裤腿,一片深黑色蔓延至皮肤深处。
他目光一滞。
“木樨之灵你先用着。”岳阳似是已到了极限,声音虚弱下来。
“……你这是遗言?”话出口,祝知之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岳阳抬眼看了看他,低声笑道:“你怎么不哭?我还可以安慰你说别哭。”
“现在,反而希望你为我哭一下。”
祝知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抿唇道:“你还没死,我哭什么?快到港口了,你……”
“等不到了。”岳阳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你放心,其实我……”话未说完,他眼中光芒蓦然一顿,彻底消散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祝知之整个人都有点儿木。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摸向他的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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