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淮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他又停住了。
在这一瞬间,他居然被廖如鸣说服了。他已经意识到,确实、确实是这样……无论如何,无论他给廖如鸣送衣服也好,为他唱歌也好,那都是去挽回廖如鸣的举动。
那都不是……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是“挽回”,而非“平常”。
昨日之事不可追。
纪知淮怔怔地看着廖如鸣,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而那个空洞还在慢慢地扩大。
廖如鸣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那就好好把这次的综艺拍完,怎么样?”他又说,“然后,我们一别两宽。”
纪知淮望着他。
他想,可是从来——从来都是你在说。你在下决定。你在通知我。
而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
昨天,当纪知淮发现廖如鸣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以为廖如鸣回心转意了。过去的一个礼拜纪知淮无数次犹豫是否要去联络廖如鸣,但是他找不到理由。
然后他以为廖如鸣自己后悔了,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廖如鸣肯定是知道他的行程的,这个综艺本来就是廖如鸣还在的时候给他安排的。
后来纪知淮听闻廖如鸣是为了填补突如其来的嘉宾空缺,才选择来到这里的时候,纪知淮也仍旧觉得,那还好、还好,起码这证明了廖如鸣还不是很抗拒他。
这起码证明了,当初在他的房子里,廖如鸣说的话就只是放放狠话,吓吓他而已。
他可以被吓、可以被惩罚、可以被廖如鸣短暂地抛下……怎么样都可以,他只是希望廖如鸣不要永远抛下他。
随后,廖如鸣的种种表现,还有他真的听着他的歌入睡的时候,纪知淮的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欢喜。他想,他只是吓吓他,没有真的要离开他。
他的心高高提起,期待着、忐忑着,犹豫着应该怎样开口让廖如鸣回来。所以现在,重重地坠下。
一瞬间纪知淮的心灵被一种巨大的恍惚袭击了。直到廖如鸣把摄像师叫回来,纪知淮还没回过神。
“怎么了?”廖如鸣奇怪地问。
你问我——而你问我——纪知淮看着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你抛下了我,你放弃了我,你离开了我——而你问我——
怎么了?
纪知淮痛苦地想,你凭什么——
另外一种感觉逐渐升腾起来。或许那可以称为怨恨,但是绝大多数并不是冲着廖如鸣去的。那来自于纪知淮的过去。
不为人知的过去。
最后,纪知淮面无表情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他说:“我只是想说,我可以邀请你来观看我的演唱会吗?”
廖如鸣诧异地看着他。
随后他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我很期待。”
他没说谎,因为他的确很期待。如果抛开他与纪知淮这些恩恩怨怨,那其实廖如鸣也单纯是纪知淮的歌迷。他非常喜爱纪知淮的歌,总是单曲循环听很久很久。
“好,那我回头把门票拿给你。我专门为你挑选了座位。”纪知淮平静地说着,“我专门为你挑选了座位。”
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与此同时,廖如鸣听出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沙哑。他对他的声音很熟悉,纪知淮的声音也很有特色,本身就带着一点沙哑的特质。
所以,廖如鸣不知道这是因为纪知淮的情绪波动,还是因为纪知淮不适应这边的环境。
他无法从纪知淮的面孔上看出任何端倪。
最后,他只能说:“好啊。”
随后,他们继续这一次的行程,并且成功在午饭前带回了需要的原材料。
吃过午饭,下午他们将了解一下这个村子的各种风土人情,再多拍摄一点素材。明天的过程可能是一样的,同样是为了积累素材。
廖如鸣对这个环节其实挺期待的,他喜欢了解这种新鲜的东西,所以一直神采奕奕地走在最前面。
而纪知淮看着他,无可救药地对自己说,即便他知道廖如鸣即将离开他,他也还是会因为现在这样的廖如鸣而感到心动。
无可救药——
他一直注视着他,总是关注着他的动向。
在走过一条略微有些高度的田间小路的时候,廖如鸣专注着听着村里人的讲解,没注意脚下的情况,脚一崴,惊慌失措地往旁边倒下去。
而无可救药的纪知淮,在这一刻冲过去当了他的垫背,而自己反而半个身体都浸入了脏污的泥水之中,还被水中的某样尖锐物品划伤了背部。
……纪知淮痛苦而甜蜜地品味着廖如鸣那一刻的眼神。
第9章 蠢货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廖如鸣怒气冲冲地骂着纪知淮。
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因为纪知淮受伤的事情,所以节目只能暂时停拍了。好在这件事情没有被传到网上,暂时没有引起更大的波澜。
这个小山村位置比较偏僻,综艺在开拍前也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宣传,所以并没有娱乐记者跟过来。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节目组过来的时候配备了一名医生,他检查了纪知淮的背部伤口。那似乎是被田间泥泞的土地里藏着的一把锐器,可能是小刀或者碎玻璃,给划伤了。
因为纪知淮还承担了廖如鸣的身体重量,所以这道伤口有些深,长约五公分,深约七八毫米。医生在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处理之后,让节目组安排车辆,带着纪知淮去镇上的医院打破伤风。
现在廖如鸣就陪着纪知淮在等待车辆过来。
廖如鸣眉眼间有些怒火,他瞪着纪知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知淮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流了不少血,被廖如鸣从泥地里拉起来的时候,整个背部都已经被血液和脏水浸透了。
那一定很痛。
廖如鸣看着他,然后想。
是廖如鸣扶着纪知淮回到房间,帮他用毛巾暂时清理身上的污水。随后廖如鸣去找医生,而纪知淮脱了衣服,擦拭那些不太方便让廖如鸣清理的地方——他其实是愿意的,但是廖如鸣不愿意。
在医生和廖如鸣过来之前,纪知淮自己已经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然后换上了新的衣物。伤口在冲洗的时候依旧疼痛,如同他的背部刚刚接触那块碍事的、出现在不对的地点的刀片。
但是纪知淮自己其实不是那么想的。他只是不停地回忆着那一刻廖如鸣的眼神。
他确信廖如鸣在那一刻是震惊并且心软的,但是之后就变成了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怒火。他知道廖如鸣一定不希望他受伤。
但是那反而令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微妙的喜意。
他静默地等待着廖如鸣回来。
不久之后,医生和廖如鸣一起出现。在医生给纪知淮清理伤口的时候,纪知淮忍耐着疼痛,但是他一直看着廖如鸣。
而廖如鸣在沉默很久之后,没好气地说:“看我干什么!痛吗?”
“痛。”
廖如鸣反而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然后他突然走到床边,到自己的行李箱边上翻找什么东西。
他蹲在靠内侧的床沿,纪知淮看不到他,多少有些在意,不停地朝那边看去,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反而令他痛地嘶了一声。
不一会儿,廖如鸣站起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他走到纪知淮的身边,把手上的东西往纪知淮的嘴里强硬地一塞。
纪知淮顺从地张开嘴,配合着廖如鸣的动作。然后他迟钝地品味到了一点甜味。是一颗糖。
廖如鸣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纪知淮感到一些好笑。他仰头凝望着廖如鸣不耐烦的表情,那种表情里似乎还有一点细微的局促与为难,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做点什么。
纪知淮说痛,所以廖如鸣就给他一颗糖。
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可是纪知淮已经是一个大男人了,而廖如鸣还是如此对待他。
廖如鸣站在他身边,想了片刻,生硬地说了一句:“别乱动。让医生好好处理你的伤口。”他停了片刻,语气才终于缓和下来,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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