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启之相貌端正,书生气质,乍看之下像是个青年才俊。
林清羽对谭启之轻一颔首,接着朝主位上的男子行了个家礼:“父亲。”
林父不会像林母一样喜怒形于色,只眸光微闪道:“回来了。”
谭启之看着门外,问:“怎就你一人?小侯爷呢?”
林清羽冷漠道:“他没来。”
谭启之面露惊讶:“我还从未见过新妇回门夫君不跟着一起来的。”
“是么,那你现在就见到了。”
林父斟酌道:“想是小侯爷病体未愈,不宜出门。”
就算是病体未愈,不宜出门,怎会连封拜帖都没有?
谭启之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林清羽。林清羽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他身量本就清瘦,清风入袖,腰若约素。美是美,就是太端着了。一个男妻,总是高高在上的,夫君看了能喜欢?
他差不多明白了,林大美人这是没讨到夫君和婆家欢心呢。
“清羽兄果然是风华依旧,容颜犹胜女子。”谭启之笑道,“不过,都是做侯府少君的人了,为何还穿得如此简单素净?”
林清羽上下扫了谭启之两眼:“我自然和谭兄比不了。谭兄紫色鲜衣,腰间环佩,贵气逼人,谁能比你更像高门男妻。”
谭启之面容扭了扭,很快又恢复如初:“清羽兄说笑了。提及高门……清羽兄的回门礼呢?赶紧拿出来,也让为兄见识见识侯门的富贵。”
林清羽拎起手里的两壶女儿红:“这里。”
林父见状,与他相视一笑。
谭启之瞪直了眼:“这……就没了?”林清羽即便失宠,也是侯府明媒正娶的男妻,回门礼怎么可能如此寒酸?
“还有几斤蜜饯小食,”林清羽语气淡淡,“谭兄可要尝一尝?”
林清鹤听见有蜜饯,兴奋道:“我要吃蜜饯,谢谢哥哥。”
谭启之用玩笑的口吻道:“清羽兄莫不是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不想给老师和师娘吧?”
林父道:“我觉得如此甚好。夫人,烦请你把酒拿去温一温,待会我和清羽,启之小酌几杯。”
谭启之为难道:“老师,这恐怕不合规矩啊。”
林父问:“如何不合规矩?”
谭启之欲言又止:“清羽兄已为人妻,怎能和我一个外男同桌饮酒?”
林父面色一沉。纵使他的长子容颜出挑,又以男子之躯嫁入侯门,他仍视其为堂堂正正的男儿。可旁人未必这么想。南安侯府规矩森严,男妻能不能见外男都有待商榷,遑论是同桌饮酒了。
“确实不合规矩。”林清羽表面从容淡定,实则已经在想什么毒药才能配得上谭启之这张嘴,“那谭兄还等什么?慢走不送。”
谭启之哑然无色,显然是没看到好戏,暂时还不想走。他干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我此次来府上,除了向师父问安,还有一事相求……”
话未说完,一个管事匆匆来禀:“老爷夫人,姑爷来了!”
林清羽寒声道:“姑爷是谁?乱叫什么。”
“就是小侯爷!”跟在管事身后的欢瞳道,“是南安侯府的小侯爷来了!”
这个时辰陆晚丞不在床上睡他的觉,到林府来做什么?
林清羽收敛了一下情绪:“我去看看。”
林父沉声道:“我们也去。”
陆晚丞到底身份尊贵,他们若不出门相迎,怠慢人家,落了有心人的口实再传去南安侯府,林清羽的处境怕是会愈发艰难。
谭启之眼珠一转,也跟了上去。
林清羽刚到院子,就见陆晚丞坐在轮椅上,由一个小厮推了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
陆晚丞弯唇一笑,端的是芝兰玉树,谦谦君子:“清羽,你回林府,居然不带我。”他见林清羽脸色感人,压低嗓音道:“不是吧怎么又生气了……在自己家为什么还会生气?”
这几日陆晚丞脸上养出了一些血色,但肤色依旧比寻常人苍白。他手中捧着一枚精致的暖炉,一身绯红的衣衫,外头披着一件雪披,腿上还盖着雪白的狐裘,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是华贵俊美,更显玉质金相。
陆晚丞瘫在床上时和腌过的咸鱼一般,下了床……倒是人模狗样的。
林清羽来不及说话,父母就走了出来。陆晚丞微微侧眸,身后的小厮心领神会,一手拿过暖炉和狐裘,一手将他搀扶起来。陆晚丞站稳后,朝林父林母躬身拜道:“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来迟了。”
仪态雍容,大方得体,正是高门贵公子该有的风采。
林清鹤躲在哥哥身后,瞪着大眼睛看着陆晚丞:“哥哥,这个人好好看呀。”
林清羽冷眼旁观:“错觉。”
林父道:“小侯爷不必多礼,你有病在身,坐罢。”
陆晚丞坐回轮椅,目光落在谭启之身上:“这位是?”
“见过小侯爷。”谭启之上前恭敬道,“在下谭启之,乃是林院判的门生。京城的‘常熹和药铺’便是我家开的。”
陆晚丞嘴角带笑:“嗯?常什么和?”
谭启之忙道:“常熹和。”
陆晚丞又问:“什么熹和?”
谭启之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耍了。然对方身份不一般,再如何耍他他也只能笑脸相迎:“是常熹和。”
“常熹什么?”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林清羽打断二人:“冷风萧瑟。父亲母亲,你们先进屋。小侯爷交予我即可。”
林母朝林清鹤伸出手:“清鹤,别总黏着你哥哥,到娘亲这儿来。”
父母走后,林清羽压低声音询问陆晚丞:“你吃错药了?”
单独和林清羽说话,陆晚丞也懒得再装了,眉眼低慢,一副被累到的模样:“我是来给你撑场子的啊林大夫。”
“不需要。”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清羽皱起眉,“平常这个时候你根本没起床。”
“是啊,我努力了好几次才起床成功。”陆晚丞笑道,“我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就是为了报答你对我的喂药扎针之恩。怎么样,感动吗?”
林清羽凉凉道:“并不。”
陆晚丞扬了扬眉:“那我走?”
林清羽略作思忖,道:“也好,你找个借口回侯府吧。”
陆晚丞一哽,顿时觉得人间不值得:“……过分了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攻:天,我居然为他早起了……
第6章
陆晚丞的神情中透着天大的委屈,仿佛他是上了刀山,下了火海,历经艰难险阻才来到林府。
林清羽看得想笑。陆晚丞不过是比平常早起了一个时辰,出府上马车,下了马车坐轮椅——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有一个谭启之已经够糟心了,眼看马上要把人赶走,陆晚丞又跑来凑热闹。他只想和家人好好吃一顿饭,怎么这么难。
见林清羽不为所动,陆晚丞被迫释然。他人来了,也带了礼来,还稍微认真地装了一波,给足了林清羽面子。喂药扎针之恩他报得差不多,回府睡大觉也挺好,外面真的有点冷,装乖也怪累人的。
陆晚丞耸耸肩:“行,那我就说我临时有急事。”
林清羽还没回话,一个小脑袋从里屋探了出来:“哥哥,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林清鹤说着,向陆晚丞投去好奇的目光。陆晚丞向他回以微笑。
林清羽道了声“就来”,对陆晚丞道:“那你……”
陆晚丞道:“按照礼仪,我是不是该去向你爹娘道个别?”
林清羽冷哼:“你不是挺懂礼仪的,怎么还要问我?”
陆晚丞笑道:“林大夫这么说,看来我刚才装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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