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掠亦喊了声:“雪声君。”
谢龄朝这二人看去。
他心情甚有几分复杂。
在回来之前,他不是没想过落地就碰见萧峋的可能性,但那会儿是想着玩,没觉得自己会倒霉透顶,可能会成为现实。
孰料事实当真就是发生了。萧峋和谢风掠在他道殿门口一站一坐,而古松直接将他送到了他们面前,他根本没法子拐去时来峰补比赛录像。
不过谢风掠向来让人省心,出言勉励一二即可。令他头大的是萧峋,偏生这大脑袋还是他自个儿食言在先造成的。谢龄心中的小人儿长长一叹,开始琢磨要如何哄。
他没注意到自己肩头沾了片花瓣。古松瞥见了,极为自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摘下。这是片细小的白玉兰,幽香未散,古松任它落入风中,道一声:“走了。”
是一如往常的告别之语。
谢龄转向道殿和殿外两个少年的目光又偏转回去,对古松点头:“好。”
他们之间的对话简单。谢龄目送古松踏回剑上、化光远去,才再度偏首,将视线投向两个少年。
敛了敛衣袖,他问:“你二人有何事?”
“我们是来向师父您报喜的。”萧峋朝外走了一步,站到谢风掠之前,狭长漂亮的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满天星辰,山风肆意,他红衣烈烈如火,嗓音却是轻柔,向着谢龄说完,偏头一看谢风掠,问:“我说得没错吧?风掠师弟。”
谢风掠被他抢了话,只能硬梆梆点个头:“没错。”
这话没让谢龄太惊讶。
谢风掠是自带光环的主角,打赢这区区入围赛是理所当然,至于萧峋……谢龄总觉得无论萧峋是赢是输,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人弯着眉眼,笑得一脸乖。谢龄本就心中有愧,登时不自在起来。他目光从萧峋面上一扫而过,于谢风掠身上落定,道:“看来你二人都赢下了这一轮比试。”
“不负雪声君平日教诲。”谢风掠上前一步,应道。
“既已行至此处,最后那一段路,希望你们都能走完。”谢龄又说,依然没看萧峋,眼神只向着谢风掠一人。
但萧峋一直看着谢龄,见他如此,舌尖缓慢顶了下上颌,将眼眯了眯。
“弟子定全力以赴。”谢风掠暗瞥一眼身侧的萧峋,对上谢龄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执礼说道:“弟子是为汇报此事而来,眼下说完,便不叨扰雪声君了。”
“嗯。”
“弟子告辞。”
谢风掠离去,月白色衣摆在夜风里几经偏转,消失不见。峰顶唯余谢龄和萧峋两人,除此之外,便是那张被萧峋搬出来的椅子。
萧峋脸上笑容消失了,盯了谢龄好一阵,大步后退、坐回椅中,脑袋朝上一仰,看起了星星。
谢龄如何猜不出这家伙的内心活动?不过这人不再刻意拉出笑眯眯的表情,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他绷着一张脸看向萧峋,又绷着一张脸移开视线,微微一抬手,略施灵力,也摆出一把椅子。
他于萧峋旁侧坐下。
两把椅子间隔了一小段空隙。萧峋拿余光丈量,从袖中取出一张小桌,啪的放到中央,再拿出一盏茶,咯噔一声放去谢龄那侧。
萧峋制造出了一些声响,本人却是沉默。谢龄喝了一口茶,对这闷声不言的狼崽子道:“说话。”
“师父要我说什么?”萧峋闷闷开口,两条腿盘进椅中,两只手握在腿上,背朝后靠,依旧仰着脑袋看天上的星星。
谢龄偏首看他,仿佛看见了一只鼓起来的河豚。他忍住笑意,用素日里的冷淡口吻道:“今日的比试,若我不看着,你便赢不了了?”
“可你答应过要看。”萧峋低声说道,“你食言了。”
“的确是我食言。”谢龄垂低眼眸,把手里的茶盏放回小桌上,“我向你道歉。”
谢龄的语气郑重。沉默了一下,萧峋终于肯将脑袋转过来。这人眼皮敛下又掀起,来来回回打量谢龄几次,朝他凑过去,拖长调子问:“食言的原因呢?”
一颗银毛脑袋离谢龄越来越近,甚至有拱过去的趋势,谢龄眼疾手快抬手,往他额头一抵,用了点力给推回去。谢龄对萧峋的问题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问:“晚饭吃了吗?”
“没有。”萧峋又恢复到先前不高兴的神情。
谢龄眉梢几不可闻地一抬,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个食盒,放到桌上萧峋那一侧。他没开口解释,但意图甚是明显。萧峋自个儿闷了一阵,终是闷不住了,转过头来,看看食盒又看看谢龄,问:“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谢龄说道。
“哦。”萧峋慢吞吞伸出手,把食盒拿起来,又慢吞吞抽掉食盒上那层薄薄的盖子。
香气四溢出来,盒中是一些炸物小食,有虾有鱼有酥肉有一小碟酱料,最上方还摆了一双竹筷。萧峋抓起竹筷,夹了个炸虾吃掉。
食盒里的东西份量不多,味道却是不错,萧峋心情好了许多,三两口吃掉大半,抬起头来看向谢龄,唤道:“师父。”
“嗯。”谢龄应了声。
“就喊喊。”萧峋声音低低的,低下头又吃了一样东西,继续说:“我若说我吃了饭,你是不是就不把它给我了?”
这一盒子吃食本就是谢龄同古松吃完火锅、打夜市上路过时,忽然生出了给自家养的小崽子买点零嘴的兴致,从而买下的。但听萧峋如此说,谢龄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样,稍微拖了一点时间才回答道:“或许。”
萧峋表情垮下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继续吃东西,时而用余光瞥一眼谢龄。
谢龄不再看他,往后靠上椅背,放远目光,静静眺望山外的灯火和夜幕里的星河。
风在不经意间改了方向,萧峋忽然嗅到谢龄身上有一股轻淡至极的香气。
它越过道殿外花草的幽香和食盒里炸物的鲜香而来,从萧峋面前拂过,些许酸甜,些许苦冽,些许……萧峋鼻翼翕动,判断出是酒的气味。
谢龄喝酒了?
和古松在一起的时候喝了酒?萧峋神情间有细微的变化,转瞬恢复如常。
萧峋想知道这人到底去了哪里。可若直接问,定然问不出答案。
稍加思忖,他向着谢龄偏首,弯眼露出笑容问:“师父带回的吃食我甚喜爱,能告诉徒弟,是在何处买到的吗?”
第48章
“月融镇。”谢龄喝了一口茶, 如实相告,未做隐瞒。
萧峋对这个名字自是有印象的,入门试炼之前, 他曾在那镇上住过一晚。可他对谢龄说的话却是:“是宗门外的那个小镇吗?”语气不太确定。
“嗯。”谢龄应了一声。
“镇上好玩吗?”萧峋接着问。
从风光上来讲,月融镇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镇,除了有美丽的江景可赏外,无甚特别之处,但在饮食方面,谢龄觉得它当得上一流。
甜酒酿清凉爽口。火锅菜品齐全、麻辣鲜香,连送的玉米羹都可口香甜。夜市上更有种类丰富的小食和果酒,仿佛来到了一座美食小城。
不过碍于表面人设,谢龄只给了两个字作评价:“尚可。”
萧峋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笑问道:“师父能和我详细讲讲吗?”
这人又有凑近谢龄的趋势。谢龄于那银毛脑袋拱至中途时抬手,给了他脑门一记巴掌, 力道不重,但声音脆响。
啪——
萧峋顺着那力道仰回椅背上。
谢龄乜他一眼:“若是有兴趣,可自行去一趟。我认为尚可,是我的看法,和你所看到的并不一定相同。”
“哦。”萧峋应得不情不愿, 过了半息, 又弯起眼来, 笑容乖巧地对谢龄道:“那师父下次再去时, 可否将我带上?”
咸鱼。谢龄面无表情对他道:“书背住了吗?剑法练会了吗?便想着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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