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琢不假思索道:“我自然——”
话甫一出口,他猛地回过神来,“这不是你该问的!”
“怎么了嘛?”小狗蹲下身子,委屈巴巴地仰望他,“为什么不能问?”
沈青琢哪好意思说,自己活了两辈子都是个处.男,唯一的一点理论知识今日都教给他了,这不平白叫小徒弟听了笑话么?
“因为我是先生。”沈青琢不讲道理地回道,“先生不许你过问的事,你便不许问。”
萧慎靠坐在他腿边,将优越的下颌磕在他的膝盖上,语气乖顺地回道:“好的,先生。”
“乖了。”沈青琢下意识伸手,抚摸少年的发顶,“今日的教学结束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先生竟然赶我走!”少年登时又委屈了,仰着脸控诉道,“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先生呢,先生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沈青琢敲了敲他的脑壳,“可先生有些累了,想尽快歇息。”
萧慎立即回道:“我乖乖的,绝不会打扰先生!”
沈青琢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已疲倦至极,没有力气往深里思索,只好无奈地答应,让小徒弟留下就寝。
反正也不是第一日睡在一起。
***
当值的小太监打好热水,小德子将水温兑至令公子舒适的热度,而后便准备伺候公子沐浴。
“我来吧!”萧慎推开殿门,隔着一道山水花鸟彩绘屏风,自告奋勇道,“我来伺候先生沐浴。”
“殿下,您哪是伺候人的主儿?”小德子连忙回道,“还是奴婢来吧。”
萧慎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行了?”
沈青琢修长的双臂舒展开,锦衣卫飞鱼服已脱下,身上仅着了一件里衣,闻言笑道:“你就好好歇着吧,少来折腾先生。”
萧慎站在屏风外,眼睁睁见着那件雪白里衣搭在了屏风上方,不由呼吸一窒。
先生脱掉亵衣了……
一阵“叮叮咚咚”的水声响起,屏风内的人缓缓踏入浴桶,隐隐绰绰的身形在半透明的屏风上显露出来,愈发令人心痒难耐。
“先生……”少年的双脚似乎被牢牢钉在了原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风后的人影,薄唇开阖,近乎无声地喃喃唤道。
热气蒸腾,属于先生的馥郁冷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萧慎的全部感官都被调动了起来。
只要他想,他大可以一举冲进屏风内,一窥他日思夜想的景象,也不至于梦中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不敢,只要一想到先生会生气,会感觉被冒犯了,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少年抱着双膝蹲坐在屏风外,尽情呼吸令他着迷的香味,闭上眼眸,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先生万分之一的风姿……
头昏脑胀间,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小七,你怎么流鼻血了?”
“嗯?”萧慎骤然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下,果然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哎呦!”小德子吓了一跳,赶紧将七殿下扶了起来,“天干物燥,殿下您得多喝点水才行!”
沈青琢转身回到房内,抽出一条帕子,让少年先压迫鼻翼两侧止血,又迅速指挥小德子拧了一块冷巾,给他的前额以及颈部进行冷敷。
萧慎仰躺在椅子上,心里觉得丢脸至极,但瞧着先生焦急的面容,内心又奇异般的感到满足。
片刻后,鼻血止住,他松开堵住鼻子的手帕,趁先生转身的一霎那,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的帕子塞进了怀里。
经过这几日的频繁使用,长乐宫的那块手帕上,先生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他正愁着如何找机会问先生讨要一块新帕子,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
鼻血流得值了。
“来,喝点水。”沈青琢将茶盏递给小徒弟,“从明日起,不许挑食,不许只吃肉,每一餐都要搭配瓜果蔬菜。”
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长得飞快,对肉类食物的需求也相当大。往常他们一起用膳时,他总要替小徒弟搭配好荤素,但这段时间他忙于公务,小徒弟估计早就将他的叮嘱抛到了耳后。
“我没有挑食。”萧慎捏着鼻翼,瓮声瓮气地回道。
沈青琢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还说没挑食,那你怎会好端端地流鼻血?”
“我……”萧慎欲言又止。
真正的原因,先生一定不想知道。
“别动,让我瞧瞧。”沈青琢微微俯身,捏住少年的下颌,抬起脸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好了,鼻血止住了。”
萧慎神色懵懵地回望他。
三千青丝沾了水显得愈发乌黑,微湿的发尾披散在肩后,衬得眼前人既艳如桃李,又冰清玉洁,将两种极致矛盾的美融为一体。
怎么会有人,美成了这副模样?
“对了,你母妃近来身体可好?”沈青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萧慎回神,不自觉蹙了蹙眉,“与之前一样。”
事实上,自打他搬出冷宫,就没有再回去过,但却也一直命人监视冷宫中的一切。
“最近几日,你注意些冷宫的动向。”沈青琢背过身,“太子殿下,可能会去找你母妃的麻烦。”
萧慎神色微变:“太子?他想做什么?”
沈青琢重新斟了一盏茶,“你知道他恨你的原因吧?”
“知道。”萧慎垂下眼帘,“宫中一直有谣传,是我母妃杀了他的生母。”
“你觉得这个谣言,可信么?”沈青琢又问道。
萧慎沉默片晌,摇了摇头:“我生下来后,母妃就已经疯疯癫癫,我不知道。”
沈青琢:“那我告诉你,害死太子生母的人并非你母妃,而正是太子如今的养母,孙皇后。”
闻言,萧慎倏然抬起头来。
沈青琢叹了一口气:“丽嫔本是你母妃宫里的婢女不错,但真正给她招来杀身之祸的,恰是因为她生下了一个皇子。”
光熹帝立孙氏为后,看中的是她贤良淑德,且母族无所倚仗。但偏偏孙皇后肚子不争气,眼见着其他妃嫔接连生出皇子,母凭子贵,孙皇后的肚子却一直毫无动静,不由急得寝食难安。
就在此时,孙皇后身边照顾她的大宫女出了个主意,将其他妃嫔生的皇子过继到皇后膝下。
大雍策立太子的规矩,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大皇子自出生以来便是个病秧子,二皇子便成了最佳人选,一旦成功过继给中宫,就能名正言顺地册立为太子。
沈青琢总结道:“因此,孙皇后派人将丽嫔引致御花园,再推下荷花池,后又散布谣言,嫁祸给你母妃。”
反正赵贵妃被光熹帝打入冷宫,变得疯疯癫癫,多了一项杀人的罪名,又有谁在意呢?
萧慎坐在椅子上,单手紧紧把住椅子扶手,消化了片刻后,问道:“这些陈年往事,先生从何得知的真相?”
沈青琢:“嗯……”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站在上帝视角吧?
大脑转了一圈,他半真半假地回道:“虽是陈年往事,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萧慎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迷茫。
“想从一件事的结果倒推原因,你要看谁是最大利益获得者。”沈青琢微一挑眉,“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
“先生给太子的那块玉佩,真是当年现场遗留的物证?”萧慎敏感地抓住关键问题,“先生将北镇抚司的物证私自拿出来,会不会被人发现?”
沈青琢无奈地笑了笑:“你傻呀,既然当初你父皇草草了结这件案子,又怎么可能让北镇抚司留下关键物证?”
萧慎微诧:“那是先生伪造的?”
“是也不是。”沈青琢摇了摇葱白似的手指,“我秘密调出当年案发时宫中婢女的人员流动名单,排查出皇后宫中的几名宫女,随后又顺藤摸瓜,找到了凶手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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