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代
叶逐月躺在床上,他试图继续装睡,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事实。
然而在叶大哥和医生重新进来后,他这装睡便装不下去了。
“醒了?醒了就起来告诉我,你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叶大哥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也只是听起来而已。
作为相处了十多年的亲兄弟,叶逐月深知,叶大哥此时已经怒急攻心,不过是深深压制着,不愿意在他面前发火罢了。
叶逐月无奈睁开眼,“哥……”
“你觉得医生都不知道的事,我能知道吗?”
叶大哥冷笑,“你不知道,但是对偷偷摸摸做些什么一清二楚。”
叶逐月:“……”
“……那不重要。”
他不觉得木盒真有什么影响。
即便真的有影响,他也……他也不愿意放弃。
看着叶逐月依旧是那副倔强的模样,叶大哥十分无奈。
“逐月,你要不要听听医生对你的身体怎么说?”看着叶逐月不拿回事的模样,他心中便气不打一出来。
叶逐月摩挲着的指尖顿了顿。
醒来后没什么代入感,始终以为是小事不着急的叶逐月不由抬头望向医生。
医生叹口气,也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就如叶逐月听到的那般,他的身体仿佛全都是筛子,装什么漏什么,营养入不敷出,他的身体逐渐跟不上,终有一天,会彻底崩溃。
“崩溃是指……?”叶逐月询问。
看着他的眼睛,医生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怜悯,“你目前只是虚弱,加大营养摄入,还能正常生活,可等到崩溃,你的身体会先一步丧失各种功能,五脏六腑也会罢工,直到最终只有一个大脑还可能维持运转。”
也就是说,要么植物人,要么只有大脑活着,极有可能醒不过来的废人。
叶逐月愣住,他手指缓缓僵硬,之前还没什么代入感的他,此时此刻终于戳破了那层若隐若现的隔阂,清晰地看见了真相——他正走向死亡。
且是以很快的速度。
一时之间,叶逐月只觉得自己喉咙不由干涩起来,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艰难问道:“那以我现在这样的透支速度,我还能……还能……”
医生无奈摇头。
他们也不知道。
这得看叶逐月的身体具体变化情况,经过多次检测,以及病人的营养保养效果,和病情变化。
有可能叶逐月能够达到营养进出均衡,又或者是损失比较少,那他说不定能活很久,活到很多人的正常寿数。
可若是营养流失速度加快,那无论再摄入多少营养,叶逐月都在极快地消耗自身,不得长久。
叶逐月沉默良久,病房也随着他一起沉默。
“……我知道了。”
叶大哥看着他的表情,看见他眼中的茫然又无措和委屈,心顿时一软,再不管什么算账不算账的,这是他弟弟,是他看了许多年的弟弟。
他转头对医生道:“逐月的身体就拜托你了,求你一定要治好他。”
医生无奈苦笑,他们只是人,不是神,这种不知道病因,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的病,就是他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医生下去找人开会商议。
病房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这段时间你就别回家了,好好在医院待着,一日三餐我会让阿姨在家里做好咯再给你送来。”叶大哥直接道。
叶逐月见他要离开,连忙喊住他道:“哥!”
叶大哥驻足转身,眼神询问。
叶逐月咬唇沉默良久,犹豫过后,才试探道:“哥,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明明身体的问题摆在眼前,明明问题很严峻,可他此时此刻,最惦念的还是放在他屋里的木盒。
他就要住院,住院就要分开,他想让木盒陪在自己身边。
得知弟弟叫住他不是为了身体,不是为了怕家里人担心,而是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木盒,叶大哥气得肝疼。
“你那什么木盒就有这么重要?!让你在医院还不忘拿上它?”
叶逐月也不辩解,只用一双眼睛恳切而哀求地看着他,“哥……求你。”
叶大哥……叶大哥转过头,没再看叶逐月一眼,大步离开。
叶逐月心中松了口气,待病房没人,他终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和茫然无助中。
怎么就……
怎么会……
他闭了闭眼,仍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患有那样的怪病,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吗?
然而任凭他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却也知道,大哥不可能联合医生骗他。
而他,也是真的得了那种奇怪的、找不出缘由的病。
一个连自己还有多久时间都无法确定的人,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求爱吗?
叶逐月想让自己冷静,然而他在战栗的心却在无声诉说着——
不可以。
*
郁止以为这回又会和上回一样耽误好些天,或许是叶逐月还在纠结犹豫,他已经做好了叶逐月还会口是心非的准备,多等这段日子也不是不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们约定好的那一日,郁止刚准备试着联系叶逐月,却在打开木箱时,先一步看见了里面的信纸。
【先生,晚上好。】
郁止微微一愣,随后便是一笑。
【晚上好。】
他们如常打招呼,仿佛前些天的失联并没有发生一般。
【先生,你可感受过世事无常四个字?从前我不甚理解,如今却觉得,它颇有道理。】
郁止挑眉,笑容收敛。
他提笔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逐月半晌没回应。
他方才不过是一时没忍住,此时忍住情绪,掩饰道:【没事,只是回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你我还不认识,现在却能侃侃而谈,便觉得缘分奇妙。】
郁止面色如常,不知信没信,但他将手边提前煮好的几个粽子用木盒送去。
“前些日子过节,今日不如一起补过节日。”
叶逐月收到这些粽子,却有些莫名,粽子过端午,怎么就到端午了?
然而不等他深想,便又被郁止接下来的信扰了心神,没功夫再去深想端午的事。
【你我一同过节,可是以何种身份?那一曲《凤求凰》,我已备好。】
木盒只能传物,不可传声。
哪怕他真的弹了,叶逐月也听不到。
然而这听不听得到,和想不想听,是两回事。
郁止言语间问的后者。
叶逐月指尖轻颤,他微微张口,一个“想”字便要脱口而出。
然而他忍住了。
自己真的要以这种身体答应先生吗?
即便答应,他们又能相处多久呢?
届时岂不是更加辜负先生的情意?
无数犹豫堵在叶逐月心口。
其实,如果没有他,先生还能找到更好的,更合适的恋人。
可他也是真的,真的,真的舍不得。
太舍不得了。
明明对方都递到了眼前,明明唾手可得,明明只要他一句答应,他就能拥有,他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让出?
占有欲和责任心在心中交织,叶逐月一时摇摆不定。
半晌,他才写下回信。
郁止将信纸拿在手中,心情却因信上的内容微微有了变化。
【先生,抱歉,我可能听不了了。】
郁止眼眸微眯,心中思索着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将信纸握出了褶皱。
【为何?】
叶逐月想不到理由,最终只能沿用上回说的那个。
【还是太短了,先生不觉得仓促吗?】
郁止:【不觉得。】
那边一个多月,他这里却过了大半年。
又何止大半年。
叶逐月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复,一个多月很长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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