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家上下都极为忙碌的日子里,谢云曦因一向高冷出尘的人设而“幸免于难”。
不过按他以往的作风,如此悠闲的日子,他该在山上的桃花居逍遥才是,毕竟谢宅虽好,但总归没有山野的诸多趣味。
怀远从院门处进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侍女,手上似都拿着托盘。
步至藤下,侍女止步。
怀远上前,躬身请示,“三郎君,立秋节所需的礼服、饰品都已配齐,您且瞧瞧,若不满意,不合身的,也好叫绣娘,匠人们一并改了去。”
“立秋节啊。”
谢云曦感叹着起身,手里依旧拿着胡瓜,边啃边往侍女处走了一圈。
略略瞧了眼托盘上琳琅满目的服饰,正装礼服便有四五套,另还有稍日常的文人长袍十来套,至于羽冠发饰,腰佩等,更是满满当当,二十多个托盘。
“这也太多了吧。”
谢云曦头疼,“正经的祭祀也就那么一日,礼服一套,长袍一套不就好了,至于配饰,简单点便是,别叮叮当当的,又重又累赘。”
怀远早知会被如此这般嫌弃,无奈之余,只能劝道:“郎君,这已是删减后才呈上来的,主母知您不爱华服,饰物,早便吩咐了从简。”
又道:“若再要删去,外人瞧着寒酸,亦有不敬皇族的嫌疑,虽谢家不惧这些,只是无端起非议,恐也不妥当。”
皇家的祭祀宴会,当真麻烦。
谢云曦耸肩,“你说这皇帝也真是,非要点我的名,宅家吃瓜,逍遥自在多好,何苦叫我舟车劳顿的上都城参加祭祀。”
怀远正要宽慰,还未来得及开口,院门处便响起谢二姑娘风风火火的嚷嚷声。
“皇帝叫你也不止这一两年了,往昔你未到束发,还可说你年幼,今年你这借口可难找。”
谢年华一身红衣,腰间别长鞭,瞧着像是刚从外头回来的。
她瞧了眼侍女手上的衣饰,撇嘴道:“阿娘实在偏心,我叫她给我减点饰物,从来只有一顿唠叨,到你这儿却是能减就减,真是的,我也嫌重呢。”
华服虽贵,且美,但那重量却也实在叫人难受,特别是这天气,虽是立秋,但午间温度却也极高,只清晨和晚间时才凉快。
一日礼服装下来,还得注意仪态,端着架势,那滋味可不好受。
奈何皇家的立秋节向来隆重,皇亲国戚,三公九卿诸侯大夫的都至都城西郊迎秋,举行祭祀。
而各世家每年必是要派代表前往。
往年,谢家均是由谢齐出面,带领谢文清,谢年华等小辈出席,全当是见见世面。
谢云曦年少成名,又是符贺的亲传弟子,自是皇家重点关注的对象。
前几年,皇帝便总点名邀请他出席,奈何谢云曦向来宅的很,再加上时下交通不便,出行车马奔波,短途还好,若远些的,那一日下来臀骨都得散架。
谢云曦不乐意去,谢家上下又十分偏疼,自也就一而再再二三的已年幼为名,拒绝了皇家邀请。
只不过,今年这都束发了,再说“年幼”可就实在太敷衍。
当然,若谢家真不乐意让谢云曦去,自也无所谓借不借口的,毕竟世家同皇族成鼎立之势,明面上保持着一种极为平和的局面。
不过,谢云曦实在太宅,谢朗有意叫他多走动走动。
故而,今年谢朗接了这邀约,回头对上谢云曦,却又是一副无奈的模样,只说是不好再拒绝,要估计皇家脸面之类。
但皇家脸面这事,四大世家早不知打过多少次了。
光他们一条“吾家女郎不入皇门”的家规便气的上一代皇族七窍生烟,脑子挖了坑似的,竟想同世家一较高下。
可惜,兵马还没集齐,回头便被四大家族换了天地,改了朝代。
有过前车之鉴,如今的皇族自不敢同世家硬碰硬,只彼此制衡着,彼此客气些,倒也和谐安宁,天下太平。
谢云曦其实也清楚这些,对他大伯的小心思自是看得明明白白,但正因明白,所以才不好辜负他的一片好意。
他瞧着谢年华气鼓鼓的模样,摊手,耸肩,嘚瑟道:“没办法,本君便是这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二姐你是羡慕不来的哦。”
谢年华瞪了他一眼,“就你瞎得瑟,看你到了马车上还能不能这般神气。”
自家弟弟什么德行她这做姐姐哪能不知道,从琅琊到都城,正常速度,也要两天一夜。
“本还特地去请了工匠,给你造了一马车,内里还特意给你做了软垫之类的,好缓解路上的折腾,如今看来,倒也不用给你了,哼!”
这一瞧便是气话,但这一片心意,谢云曦自是感动。
说“谢”显得生硬疏远,故而他只笑着,亲手拿了一胡瓜递上,“二姐,别啊,这好不容易做的,可不能浪费,要不这样,反正这次大哥带队,伯父伯母都不去,回头我哄着大哥,你也好少戴些饰物。”
谢年华接过胡瓜,啃了一口,“嗯,这瓜挺清爽的,明年多种些。”
夸完瓜,又将信将疑道:“真的?”
谢云曦唤人加了把摇椅,请他二姐坐下歇息,且道:“哪能骗你,大哥虽重规矩,但也最偏疼我,但凡不是特别重要的,这么点小事,他自会同意的。”
谢年华狠狠咬了口瓜,“还这么点小事,也没见他对我这妹妹妥协过。”
随即侧目,瞧了眼正摇着摇椅,悠闲吃瓜的谢云曦,啐道:“就你仗着偏爱,哼!”
被偏爱的,自是有恃无恐。
谢云曦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毕竟能得到亲人的疼爱,本该是幸福,且荣幸的事。
他瞧着谢年华,明明是一脸不悦的模样,但为了照顾他,却还是特意去造了车马细软。
口谦体正直,除了谢家大郎外,谢二姑娘自也是不遑多让。
藤下,两姐弟并排而坐,悠然吃瓜。
谢云曦挥退侍女,至于衣饰,能呈上来的便定是仔细确认好的,他懒得计较这些,反正到时候自有人提醒祭祀的各处章程。
见过懒散的,但如他这般,懒得明明白白,大大方方的,却也实在少见。
谢年华不知该夸他磊落真实,还是该说他“恃宠而骄”。
眼珠一转,瞧着头上的藤蔓,她亦想起自己也是让他有恃无恐的一员,当即拿起瓜堵住自己的嘴。
——哎,算了,谁让是自家弟弟呢,看他长这般好看的份上,有恃无恐就无恐呗,他谢家的子弟,本也没什么好恐的。
寅时一刻,正是吃午间小食的好时辰。
谢云曦搓了些冰粉,又调了些清凉的薄荷蜜水往冰粉一浇,一碗清爽甘甜的薄荷冰粉,简单美味,一口下去,自是极妙的享受。
谢年华吃着满意,一时也不再想立秋节的麻烦事。
“你说,这皇家的祭祀典礼,其实同你我又有何关系,非得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就是为了显示皇族和世家的友好。”
谢年华不知想起什么,面露嫌弃,“虚情假意,徒有其表,真没意思。”
“虚情假意”这没什么可吐槽的,但“徒有其表”这词用的——有古怪。
谢云曦抱着碗,侧目道:“二姐,你这怨念怎比我还深,说来,你也是都城的常客,这皇家祭祀、宴会的也没少去,你这会儿怎么就嫌弃起来了。”
随即又挑眉,“还徒有其表,怎么听着像是说人呢?”
瞧他一脸看好戏似的表情,谢年华冷哼,“赶紧吃你的冰粉,等会还得去试试新马车呢。”
新做的马车,总要试坐一下,若有不适的,自也能调试。
为了谢云曦那两天一夜的马车坐下来,不至于散架,谢年华这几日忙里忙外各家跑动,可不就是为了让他能坐的舒服些。
毕竟——
“你可别像往年似的,不过去了个避暑别院,一天马车下来,便嗷嗷叫唤,这疼那酸的。”
谢云曦想起往年的糗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也没再问有关“徒有其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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