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成去店铺买了些吃食一并给了小男孩。回城的时候,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对了阿昱,”为了缓解气氛,萧烈成忽然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我刚刚见你荷包里放了一枚玉,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玉石珠宝了?”
“玉?”
冉昱想了想,从荷包了摸出冉旸给的那块玉佩。
“你说这个么?”
“好像是吧,其实我也没注意。我就是瞄了一眼,你不是都不玩这玩意的?”
“唔,这是冉旸给他未婚妻的。”
“未婚妻?”
“嗯,是月鹭知府家的小娘子,说是自幼定亲,他想让我把这玉佩转交给她兄长冯子安。”
“冯子安?”
萧烈成的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这个人名。
“月鹭知府冯德志的长子么?他今晚好像不来了,说是水土不服,患了急病。这种信物直接交给你堂兄的岳丈好像也不合适,玉佩你要送回去么?”
冉昱看了看天色,微微摇头。
“算了,我先随你去兴福楼。刚才家中送来消息,今晚的宴会我三哥会过来,等下他又要远航去海西洲,我怎么也要跟他碰个头,玉佩我晚上再还冉旸吧。”
“哦,怎么,这次竟然是崔慎过来么?”
萧烈成不知怎的有些怏怏。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冉昱觉察前,他就迅速调整好了情绪,看上去和之前并无差别。
“说起来,我对崔师兄也是仰慕已久,之前没少承蒙关照,这次他代表冉家过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么?
冉昱看了他一眼。
三哥说起年纪其实与阿成差不多,可在雍西军校却是高了他三届,据说是最年轻的首席令长。
去年他带阿成回青州玩,正碰上三哥休假在家,感觉这两个同门不但不热络,还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更别说什么“承蒙关照”、“仰慕已久”了。
真的,阿成这话说的也太言不由衷了。
第7章 下手
冉昱的三哥崔慎原本并不会特地到旧京來。他管理着家族船队,年纪轻轻便成了领头人。
他不是冉家的血脉,但却从小在本家长大,本家夫妇待他极为亲厚,与亲生儿子无异。
当初他接手船队,也是冉老爷力排众议拍的板。而崔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完美完成了几次远航任务,能力和手腕都不容分家旁支再起心思。
冉氏以织坊闻名,产出的丝绸织物精美繁复,是海西洲最喜爱的奢侈品,每年的远航贸易都能带来巨额利润。
时值凛冬,猎猎西风开始从阿木尔河上游吹向海洋,冉氏船队也即将乘风起航,开启新一季的远航贸易。
这次的目的地是海西洲,船队计划从白鹭口出发,先满载各种原料至东海郡,卸下原料装载丝绸和各种货物,从东海郡进入望海,再借海流之力一路向西到达海西洲。这一次航程的时间少说半年,最近两年阿昱都没机会同三哥一起跨年。好在他们家人都比较忙,缺的不止冉慎一个。爹爹与大哥常年在织坊、二哥冉旫经常出门洽商,家中最常见的反而是母亲和两位嫂嫂。
这几年大哥二哥成亲生子,家中多了三个侄子侄女,母亲倒也不觉得寂寞。
唉。
想到这里,阿昱暗暗叹了口气。
都说青州冉氏豪富,可他却是知道,这钱财积攒的也没有那么容易。冉氏是个大家族,可织坊也不过是这两代的事。他们家自曾祖父在东海发迹,本家嫡支只有三房,余下尽是分家旁支。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都盯着赚钱的织坊垂涎三尺,想要人人满意几乎不可能。
冉氏祖训,一门同气连枝,对族内要和睦友善。
他们这一支虽然在东海混出点明堂,可人单力孤不能长久,有亲投奔自然是多多益善的。曾祖生前便许下诺言,言说所有来东海的族人都可进坊,来者不拒。于是冉家成了青州第一大族,可人多嘴杂,分家旁支把持的一些作坊与本家时常意见相左,族内矛盾越发难以平衡。
原本这次崔慎不需要特地过来旧京,塘子口到九凌城近千里的水路,饶是冉氏有船也要大费周章,更别说还要原路折返后再行南下。
偏偏这次“突发急病”的冉旸,他的祖父是分家辈分最大的族老,老爷子拉着老脸到本家求助,言说孙子病的起不来床,搭乘蒸汽火车太过颠簸,不如冉家自己的船照顾得方便。
于是崔慎临时更改了行程,亲自过来旧京接冉旸回乡,这才有了今晚的安排。
不过阿昱也很久都没见过三哥了,心中还有些小期待。
家中的三个兄长,一直便是三哥对他最为照顾。倒也不是他与大哥二哥不睦,而是两位兄长比他大了不少,且早已成家生子,日常看他便跟看儿子也差不多,不能与他一同玩耍。
三哥比他大了五岁,又同在九凌城求学,关系自然更亲近。
话说上次见到三哥还是在初夏时节,这一晃也有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他又长高了没有,全家第一身长真是让人嫉妒!
阿昱努力不然自己露出丑陋的表情。
萧烈成看了看座钟。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代父亲去会场迎客。你先自己逛,今天的厨子是我们从岜城带来的,做的餐食很有北郡氛围,等下我再去场中寻你。”
“好嘞。”
冉昱应了一声,“那我先出去客栈与三哥汇合,一会儿见。”
说着,两人便一起下到了一楼,各自分头行动不提。
冉慎落脚的客栈距离萧家宅邸不远,乃是城中有名的三层豪华酒楼,内有花园和观景台,春夏秋三季都能俯瞰旧京盛京。
只是现在正值隆冬,护城河沿岸尽是光秃秃的荒枝秃干。冉昱赶到的时候冉慎不在房间,随从们说三郎君一早便出去了,谁都不知道他取了哪里,多半会直接前往兴福楼。
冉昱这个郁闷,兴冲冲来找三哥一起赴宴,结果三哥早就出发了,正好两相错过。
不过三哥没堵着,他倒是碰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藩属大吏进就进拜见新帝,月鹭岛知县冯德志也算其中之一。
不过月鹭岛小,他又是官职低微,没有庭馆可供借宿,便只租了酒楼的几个房间做临时落脚地。
竟然与冉三哥住在了同一家。
“子安世兄!”
冉昱朝着一个虚弱的背影招呼道。
“子安世兄可还记得我?我是冉家的冉昱,今日真是太好了,我堂兄冉旸正有一物……”
说着,他便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矩子令形状的玉佩。
“这是堂兄赠与冯姊姊,听闻姊姊一直想入墨宗大学院,我堂兄便购置这玉佩与她做个念想。他原本想亲自过来,只是最近生了一场急病起不来榻,只好要我代为转交给世兄。”
听他说这话,冯子安原本还是惨白瞬间被气得通红。
他恶狠狠地把冉昱递过来的玉佩打落在地,还啐了一口唾沫,就差没直接骂人。
遖颩喥徦“念想?!都写信来退亲了,还念想个屁啊!”
“你们冉家别看不起人,他冉旸不就是进了墨宗大学院,怎么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我告诉你冉昱,别以为我妹子非你们家不嫁,你们不就是有点银钱么?一个商贾的分家小子算个什么玩意,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冉昱被他喷了一脸唾沫,半点也不敢吭声。
他这才知道冉旸已经写信与冯家退亲。冯家的确没有青州冉氏有钱,可冯家是官身,真论起身份,冯文娘这个官家小姐还是要比冉旸高上一筹的。
据说当初这门亲事还是因为堂伯娘与冯小姐的母亲是闺中密友,感情深厚,不然也不会早早订下。现在冉旸写封信就要解除婚约,态度慢待,冯小姐若是没有什么过错,那的确是冉旸亏欠了人家,而且事情做得十分不漂亮。
“子安世兄,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冉昱试探着问道。
“我晌午还去探望了五哥,他的确是要我转交信物给冯姊姊,怎么会忽然就说要退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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