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以一位画师的眼光来看,霍初宵对眼前这个画面很有创作欲望,对眼前这个人却毫无好感。
不管是曾经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他都绝不可能和这种人相处愉快。大概是气场不和。
季宗明没什么多余表情,从这点上讲,他们还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别迟到。”
他在转身回屋前说道。
霍初宵坐上出租车,心想,这个人确实不多话。
就像方才他们出来抽烟,霍初宵放空大脑想着事情,季宗明也跟着沉默,两个人望着檐下的雨不说话。
相比之下,初鸿那样有些自来熟又外向的性格才适合他。
他提前退场,那两个人应该能再说上几句话。
手机微微震动,霍初宵瞄一眼,看清来信人的姓名后原本迷离涣散的目光立刻清明起来。
杜少宁:兄弟凯旋了,带着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霍初宵:说。
杜少宁:宝贝你好冷淡,你以前不这样的。
霍初宵:说。
杜少宁:……
杜少宁:宝贝你这样好辣。
攥着手机的指尖轻轻收紧,昭显出主人此刻不满的心情。
杜少宁:好了不逗你了,真没情趣~扶稳坐好哈,好消息是——前几天你托我投递的简历已经送达工作室,今天下午刚给我回的消息,稳了!
霍初宵没有多么激动,他甚至连情绪都没什么波动,只平淡地继续打字,仿佛对方刚刚说的不是他成功应聘一流油画工作室,而是明天吃什么。
霍初宵:还有。
杜少宁:坏消息嘛……就是你下周一就要重新恢复社畜身份了,允悲~
附带一个轻浮幼稚的哭脸emoji。
霍初宵按灭手机,靠回车座上的动作终于透出了一丝如释重负。
他望着被雨幕扭曲而怪异斑斓的繁华街景,不自知地勾起一个淡淡笑容。
新生活就要起步了,只等他再解决掉季宗明那件事……
*
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需要被解决掉的某件事”的季宗明,正和为数不多的朋友在club里喝酒。
郑傅呈是典型到几乎能成为刻板印象的纨绔子弟,自打坐下以后,怀里就没缺过女人。
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身边反倒干干净净,别说女人,酒瓶都没几个。而他和怀中女郎缠绵湿吻,自然也就成了两人交谈的背景画面。
“你是说霍初宵对你十分冷淡?那还真是奇了。”喻桢浅抿一口预调酒,戴金丝细框眼镜、有轻微洁癖的讲究男人与低烈度的果酒分外相配。
就像季宗明和纯饮威士忌一样相配。
他喝酒来就像喝水,而且完全不上脸,酒量深不见底,已经喝了三杯,目光还是灼灼如火,往纯皮沙发里一歪,轻慢一笑。
喻桢:“我见过霍初宵,就在去年,当时因为公司业务往来,和他打过交道。”
季宗明:“印象如何?”
“和你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差不多,很不惹眼,畏畏缩缩,遇到一点小事都要道歉,很在意脸面和他父亲的评价。不过他外形很优越,这样畏首畏尾,实在违和。”
季宗明又想起那颗小痣,像眼前赶不走的小飞虫,时不时就要冒出来,烦得很。
他一仰头,喝光杯中酒。
小飞虫果然消失。
喻桢继续:“以他的性子,应当巴不得和你熟络起来,好帮家里的忙才对。”
忙着接吻的郑傅呈忽然松开女人的嘴,吊儿郎当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可不就是吸引你注意的小把戏么?知道你讨厌他,所以玩迂回战术,三十六计学过没?欲擒故纵懂不?你瞅瞅,人家一句话没说,就把你给拿捏了,他要是死皮赖脸地贴上来,你能对他这么牵肠挂肚?效果多拔群呐。”
喻桢呛他:“到你专业领域了是吧?”
“那可不~你俩在这方面还真不如我,一个是母胎solo,万年单身,还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蚊子恨不得都是公的军营;另一个呢,是谈了几次恋爱,可是非要玩什么柏拉图,交往了三任女友了,三任了啊,别说本垒了,三垒都没上!”
郑傅呈一副耿耿于怀、恨铁不成钢的认真样。
喻桢朝他扔了个靠垫过去:“女人都堵不上你的嘴。”
郑傅呈翻了个白眼,又沉浸回温柔乡里去。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成天满嘴跑火车……不过这小子刚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喻桢看向季宗明,却发现他正举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电子屏的白光把他的脸照出凛冽的冷意。
“有事?”
季宗明像是在查什么东西,打了一会儿字,才不疾不徐道:“蔚蓝咖啡厅……看着不错啊。”
他已经从智能地图上找到了城东区这家店,很有格调的小咖啡厅,紧挨着中心花园,在一条满是琴行画室的街道上,人均消费不低,点进商家主页,还能看到近期活动,购买情侣套餐,附送一小束玫瑰花。
郑傅呈忽又忙里偷闲:“怎么,你要约会啊?”
季宗明瞥他。
话题又触及自己专业领域的郑大学者笑了:“城东区有名的咖啡厅,网红打卡地,约会必去,rina,是不是?”
坐在他大腿上的女人妩媚地撩了撩他的下巴,风情万种道:“是~”
季宗明:“霍初宵约我周六去那儿谈事。”
这下喻桢和郑傅呈都愣了,两人对视一眼,喻桢道:“还真叫你说对了,真搞迂回战术?”
郑傅呈神色严肃,认真思考:“是不是进度太快了点?再和你推拉个把月效果更好吧。”
喻桢啐他:“去你的。你哪头的?”
季宗明却忽然笑了。
另两个人都不吱声了。都是和季宗明打小一起玩到大的,他们对那个笑容实在熟悉。
季宗明一旦对什么感兴趣,激起了心中狩猎般的把玩欲望,就会那样微笑。
“欲擒故纵?迂回战术?”他自言自语。
想起两次见面截然不同的态度,以及那道倚靠在房檐下,在细雨中抽着薄荷香烟的清冷身影,季宗明忽然发现,霍初宵或许比去靶场打枪、斯诺克一杆清台更有趣。
“我倒想看看,他能有什么花招。”
作者有话说:
一些喜闻乐见的误会,以及即将回收文案第一部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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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蔚蓝咖啡厅,周六清晨。
一连下了半个礼拜的小雨,店长就让人把门前摆着的玫瑰花架搬回室内,咖啡深烘焙的气息与花香混在一起,人一走动就能闻到新的香气。
季宗明把他那辆越野停靠在路边,没撑伞,迈开腿两三步便跨过来,推开门,撞铃清脆一响。
小店内难得没什么人,唯一没有抱着一台电脑装忙碌的,就是霍初宵。
季宗明在他对面落座,发梢的水滴到桌面上的一小束玫瑰上,他自以为早有预料,心下了然地一笑。
“说吧,什么事。”
他坐下的姿势很散漫,由内而来透露着对霍初宵的轻视。
霍初宵早到了一会儿,没事做,正拿小勺蘸着咖啡在纸巾上描描画画,闻言只抬起眼皮扫了男人一眼。
“我对你没兴趣,你也对我没兴趣。”
这个开场白还算有点意思。
季宗明一挑眉梢:“有话直说。”
“好,那我直接说重点。这周你和我就要去领证了,但我不打算和你真的像其他商业联姻一样,各玩各的但不离婚,这么保持着法定关系过一辈子。”
霍初宵伸出一根手指。
“一年,我们只维持一年婚姻,明年的这个时候就离婚。”
季宗明神色一凛,坐正了身子。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霍初宵笃定果决的表情告诉他,一个字都没错。
霍初宵他不想维持这段虚假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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