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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要再努努力，一定会让家人喜欢的……只要再努努力……
下班时，霍初宵又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又写出了一份新的、更好的策划案，正打算再拿给父亲看，一转身，却看到父亲正朝自己这边来。
“行了，装什么刻苦，赶紧把你电脑关了跟我走，有事。”
霍初宵坐进父亲的专车，心里开心了一点。他还是头一次和父亲一起下班回家……
望了望窗外的街景，霍初宵一愣。
“爸，这不是回家的路呀。”
父亲瞥他一眼：“说了有事，听不懂人话？”
霍初宵于是一路沉默，没再吭声。
车子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富丽堂皇的灯光下，门童殷勤上前为父亲开门，霍初宵则默默从另一侧自行下车。
“待会儿少说话，别给我丢人。”
父亲不耐烦地嘱咐。
“好的。”
少说话，这是他最常做的事了。
楼上包厢，他们进来时已经有人落座了，见父亲由侍者领进来，立刻站起身，客气地寒暄。
霍初宵跟在身后乖巧地叫人：“季叔，晚上好。”
被称作季叔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满意地点点头：“初宵啊，还是那么秀气，怎么看着比上次见面清瘦了不少？是不是给公司忙里忙外，累坏啦？”
“他啊，累什么累，整天瞎忙……哟，这就是你家那个小儿子吧？”
霍初宵循着父亲的目光，才注意到包厢里还有个人，没上前迎他们，自顾自靠在窗边抽着烟，看背影宽肩窄腰，身量颀长，一身迷彩工装服，腰带扎得很紧，更显出身材。盛夏的季节，却踩着一双中筒马丁靴，长袖挽至手肘，随着吸烟的动作，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青筋在阴影下尤为明显。
闻声回头，一张凌厉锐气的脸撞入霍初宵眼中。男人皮肤明显是晒出来的小麦色，接近一米九的个子，顶着一头利落的板寸，霍初宵从没见过有人留着这种发型还能英俊逼人。他眼梢眉尾都带着桀骜的气质，看着就不好招惹，却又难以让人忽视。
“宗明，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过来叫人！”
“没事，大小伙子，性子硬一点是好事。”
“嗨，你可别夸他了，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的臭脾气，在部队里都是混世魔王……”季叔话说一半，似是想到什么，又话锋一转，“不过这小子有一点好，吃软不吃硬，初宵要是……”
父亲给他一个手势，示意等等再谈。
季叔看看季宗明，再看看霍初宵，没说话，乐呵地拉着霍父坐下饮茶，并对自己儿子道：“站着干什么？把烟掐了，和人家说说话。”
等到季宗明迈着轻慢懒散的步子朝自己走来，霍初宵才后知后觉：那个“人家”，原来是我啊。
季叔和父亲有意让两人独处，头碰头不知聊着什么。季宗明冲他们看一眼，满是轻蔑。再回头打量霍初宵，见他这副怯怯的样子，冷哼一声，一开口就抛出个惊雷来。
“都是被家族扔出来做牺牲品的，那就互相认识一下吧，我的联姻对象。”
霍初宵瞪圆了眼睛。
“什么！？”
第3章
季宗明挑眉。
“怎么，你还不知道么？”
霍初宵抬头看他，迟钝地摇摇头。
季宗明嗤笑一声。
“明白了。”
他指指自己：“季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私生子，”再指指霍初宵，“和霍家没出息的某个儿子，听起来不是很匹配？虽说是商业合作，但也得做做样子，来个联姻，受宠的孩子们当然舍不得了，那就只能把你我这样的推出来随意摆弄。”
霍初宵不可置信地看他，又回头去看父亲。可那个养育了他二十四年的男人，此时正和别人谈笑风生。
季宗明把他从头看到尾，评断到：“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我爸说什么吃软不吃硬，那也是故意垫话用的。我——”
他微微弯腰，俊脸几乎要怼到霍初宵眼前，两人鼻尖都要相碰。在男人的世界里，相比起暧昧，这更像是一个挑衅的动作。
说出的话也是挑衅的话。
“软硬不吃。尤其看不上你这种蔫黄瓜似的衰人。”
霍初宵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轻声说：“我不是……”
季宗明皱起眉头，“说什么？”
霍初宵大一点声：“我说，我不是某个儿子，我是霍家的长子。”
季宗明愣了愣，随即大笑：“你还挺有骨气，是么？好，我改正刚才的说辞，是没出息的长子。满意了？”
霍初宵咬咬牙，没再说话。
他刚刚说的其实是，我不是没出息的人。
可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
一顿心怀鬼胎的晚饭吃得浑浑噩噩，霍初宵后半程几乎都是灵魂出窍的状态。
他只记得父亲私下对自己说什么企业经营，家族需要，并且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是最接近安慰的一个动作了。
他还夸了自己，也是头一遭。夸他懂事。
霍初宵想，当然要懂事，不懂事的人怎么会为了家族和从没见过面的人结婚。
季叔似乎很满意自己，那个满意包含了很多霍初宵不懂的东西，但季叔满意，父亲就更高兴了。
道了别，父亲逼着他和季宗明互留了联系方式，才带他回家。
全程，季宗明都是那副局外人一般、不屑又怠慢的表情。
霍初宵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新加的联系人，想起他那个表情，忽地有点羡慕。
他多想自己也能随心所欲地表达情感。
可如果他做出那种表情，父亲会不开心的。
回到家后，母亲也一反常态，主动招呼他。
“都和他说了？”母亲问父亲，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明显卸下浑身的紧张，款款朝霍初宵走来。
“儿子啊，事情你都清楚了吧？”
霍初宵看她，听着她从未这样温柔地对自己说话，点点头：“嗯。”
“那就好……”
“爸，妈，可是我有个问题。”
对面坐着的两人立刻认真看他。
“为什么不是初鸿？”
母亲的眉毛都立了起来，难以置信：“什么？”
“为什么不让初鸿去联姻……他也已经过了法定年龄了吧。”
父亲的手重重拍在沙发扶手上。
“你和长辈就这样说话？就这样的态度？你在质问自己的父亲母亲么？！”
母亲却淡定得多，拦下勃然大怒的父亲，慢悠悠道：“初宵，你是长子，他是你弟弟，家族出了事，自然要你这个做哥哥的先担着。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事选你来做，是信任你、认可你。初鸿还小，什么都不懂，没有你懂事。”
又是懂事。
嗯，他懂事。
霍初宵看到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比赛报名，也已经结束了。
他为了家族，为了公司，为了这些他从来不喜欢的东西放弃比赛，放弃机会，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可他放弃了无数次，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今晚父母和自己说了很多话，可他们甚至没有问一句，初宵，你喜欢那个男孩么？你想和他结婚么？
他们只说，他懂事，所以可以自己消化。所以不需要父母操心这些细枝末节。
他懂。
难受么？当然啊。
可爸爸头一次那样轻拍他的肩膀，母亲从没有像刚才那样温柔地对他讲话。
这不就是他抛弃那些东西，所追求的么？
看，他只要再努力，足够努力，爸妈真的会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对BaN吧。
所以别再去想什么牺牲品了，别再去想为什么不让初鸿去代替他了。
父母不是已经为自己感到开心了么？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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