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衡:……
胆子变大了,还敢反抗了?
正想伸手把沈明玉抓过来,但他手臂一伸展就牵扯到了背心的伤口,痛得他动作一顿。
而沈明玉这时却已经闪身让到一边去了。
殷君衡恨得牙痒,却又不好再去抓人,只能慢慢收回手,脸色略显阴沉地坐回原地。
看着沈明玉有条不紊地把伤药和纱布收进了座位底下的暗格里,却就是不看他,殷君衡心里总觉得像是有猫爪在抓挠一般,刺痒得要命。
理智告诉他,以沈明玉的性情应当是玩不出欲擒故纵这种事的,可偏偏,他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沈明玉在欲擒故纵。
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他对沈明玉太纵容了,沈明玉就胆子大了。
但殷君衡不知道,其实沈明玉不是胆子变大了,只是他现在摸准了殷君衡的脉,知道殷君衡不会随便滥杀无辜,所以才略微显出了一点自己本来的脾性。
若是以前,他还当殷君衡是那个残忍无情的暴戾太子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随便推开殷君衡的手的。
虽然他胆子不小,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这会,收拾好纱布和伤药,沈明玉才起身坐好,重新看向殷君衡。
四目相对,沈明玉对上此刻殷君衡眸中那沉郁冷漠的情绪,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做得有点不好,就想示个弱。
结果殷君衡这时忽然一挑眉,伸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
沈明玉:……
犹豫了一下,沈明玉还是挪了过去。
不料他这边刚刚坐在,殷君衡却长臂一展,一把将他拽过来,抱在了膝上。
沈明玉惊了一惊,差点没挣扎着跳起来,却又不敢乱来,只能为难道:“殿下……”
这时,殷君衡在他柔软纤细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淡淡道:“再动本殿下的伤口就又裂开了。”
沈明玉果然不动了,就这么局促地坐在殷君衡膝头上,很乖却又有点别扭难受的样子。
短暂的沉默。
马车轻轻晃动着,沈明玉也随着马车的晃动在殷君衡的膝头晃动着,但他身轻体软,加不了多少重力。
反而是殷君衡一抬眼,就能看到沈明玉那一截雪腻的脖颈,和他垂着眼,长睫颤颤,神色谨慎安静的柔顺模样。
鼻翼微动,暗香浮起,一丝丝钻了进来。
殷君衡眸光微动,忽然就抬手轻轻拂过沈明玉耳畔。
指尖碰到沈明玉耳畔细腻如雪的肌肤,沈明玉身体不自觉轻轻一颤。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但殷君衡最终却只是撩起沈明玉耳畔那缕发丝,缓缓给他绕到耳后。
并无其他狎昵的动作。
沈明玉悄然松了口气。
殷君衡把这看在眼底,不自觉微微眯了眯眼。
过了好一会,他淡淡开口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不是什么奴婢妾室。无论先前你是什么身份,也无论双方亲长之间有什么龃龉,现下你都是我的正妻,同我平起平坐。所以日后你不必怕我,也不必躲着我,知道么?”
沈明玉讶然。
可还没等他心头那股暖意涌起,殷君衡又略显不悦补充了一句:“一点脾气都没有,整日怯懦得像个鹌鹑,没得丢了本殿下的脸。”
沈明玉:……
半晌,他十分无奈地道:“殿下指责得是,明玉知道了。”
殷君衡眉头皱起:“你就没点脾气?”
沈明玉闻言,终于抬头看了殷君衡一眼。
殷君衡看着沈明玉那双澄净柔软的眸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怒道:“说话!”
沈明玉静默了好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那我说实话,殿下愿意听么?”
听到沈明玉这话,殷君衡眉头不觉微微挑了一挑,心中不自觉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但嘴上还是道:“你有话就说,本殿下最讨厌话说一半还要藏着掖着的人。”
沈明玉这才抬起眼,眸光明澈认真地看向殷君衡道:“明玉虽然是普通人,但也不喜欢老是被人说娇气、懦弱和笨。明玉是不想惹恼殿下才躲着殿下和不说话的,不是真的没有脾气。”
殷君衡:………………
头一次,在殷君衡俊美冷冽的面容上出现了许多诸如尴尬,震惊和恼羞成怒的情绪。
红红白白,好看极了。
半晌,他冷笑:“是我说错了,没有脾气是假的,嘴皮子利倒是真的。”
沈明玉再次垂眼不言。
这悄无声息的反抗,直接把殷君衡气了个半死。
可又不好把人从身上推下去,只能沉着脸,泄愤一般默默掐紧了怀中纤细的腰肢。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个小红包
殷君衡:好哇,翅膀硬了
沈明玉:你让我说实话的,我还没说完呢。其实你脾气比我臭多了,只是因为我这个人讲道理,让着你而已。
殷君衡: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10章
之后一路两人都未说话,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冷战。
而这个冷战还持续到了回府。
沈明玉这次罕见的“硬气”,殷君衡不同他说话了,他便也不同殷君衡说话。
用膳,传唤下人都是如此。仿佛把殷君衡当了个暂时的空气人。
把殷君衡气坏了。
可偏偏沈明玉进退合度,对下人又极为温柔和善,就连午膳他布菜时都做得一丝不错。
偏偏就是不跟他说话。
殷君衡一开始憋了一腔怒火,后来又渐渐平静了下来,琢磨出来一丝别样的味道,就打算这么冷眼看着沈明玉能忍到什么时候。
只是还没等殷君衡等到结果,午睡时他自己就发起了高烧。
白日里殷君衡受了鞭刑,走出宫门的时候又逞强没穿太多衣服,就被冷风吹了。
当时殷君衡还自负身强,不显得怎么样,结果午睡时盖上被子一捂,冷热交加,反倒是冲起了寒意,就这么来势汹汹地烧了起来。
殷君衡这么多年,也不是没生过病,但这一次不知道是天刑鞭太厉害还是他身体差了,这一烧,他硬是连翻身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又赌气不愿意叫人。
只能虚弱地躺在那,望着头顶出神。
望着望着,殷君衡面上愈发滚烫,神智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头顶柔软绸帐上的金色花纹就这样在他眼中变成了无数游动的小蛇,四处乱撞,他也愈发头昏眼花了……
渐渐的,那些小蛇开始变成组成各种似曾相识的零碎画面和人脸……
先是当年在冷宫中他被舒贵妃扔在雪地里,哭嚎不止,却被舒贵妃斥责他无用,不能获得泰安帝喜爱时,舒贵妃那张漂亮却饱含厌恶的脸。
一会又是他被送到敌国当质子时,所面对过的,一张张虚假中透着蔑视和侮辱之色的轻浮面孔。
再然后,便是夏国诸多朝臣,以沈松庭为首的那些老狐狸们对他露出的,虚伪而又饱藏暗箭的沟壑面容。
统统都让他即便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也恨不得伸出手,把这些脸通通撕碎!
忽然——
一张清冷无瑕的面容在这一片纷乱中静静出现,如同高山白雪,皑皑湛湛。
那眼中,仿佛蕴藏了万古隽永不变的真理,空灵平静,就这么一眼望过来,便让殷君衡微微失了神。
所有的纷乱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这时,殷君衡已经烧得异常干燥的苍白薄唇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想要开口叫出那张脸的名字。
想要问:现在我可以得到答案了吗?
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救一个,明明看起来已经没有希望的人?
可等他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吐出一些虚弱无力的气音。
电光石火间,殷君衡猛然惊醒,开始挣扎着试图起身。
但他这会出了一身冷汗,一起来便觉得头重脚轻,身上发冷。
脚还没踩进靴子里,便闷哼一声,倒头就朝前跪倒在了床前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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