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沈明玉能好起来,就是值得的。
而这时,那个蛊惑人心的嗓音再次在洛寒霜耳中响起。
“谢谢仙长替我拔除魔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仙长。”
洛寒霜:……
他眉心微微蹙了蹙,不知道这个魔气要耍什么鬼把戏。
“其实仙长,我很喜欢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只是你平时话太少了,我都不敢多跟你说话。”
洛寒霜倏然睁开眼,瞳孔微微收缩,他再次调动体内灵气,想要斩杀这些该死的魔气。
可不知为何,他这次的动作没有上次那么果决,让那缕魔气轻而易举就溜走了。
洛寒霜:……
霜白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一丝冷汗,洛寒霜的心也不再那么平静了。
沈明玉的嗓音还在响起。
“仙长对我总是太客气了,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想同仙长亲近也没有办法。至于我和殿下……”
“我忘了告诉仙长,我母亲还在夏国,你能带我离开,却无法带我母亲也离开吧?所以我只能选殿下。”
“其实我心里对仙长,也并非毫无倾慕之意,仙长你——”
“闭嘴!”
这是洛寒霜第一次,在魔气面前失态了,他冷声斥道,同时识海中调动了无数道灵气,疯狂地刺向那无所遁形的魔气。
在万千灵气的攻击下,魔气终于被击散,可洛寒霜的识海也被自己的灵气攻击震得狠狠一颤。
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收手,同时抿唇,有一丝殷红血线顺着他淡色唇角缓缓淌下,落在雪白衣衫上。
刺目,鲜艳。
洛寒霜额头上冷汗遍布,他这时踉跄着缓缓站起身,面色冰寒。
沈明玉身上的魔气还没有彻底拔除,他就因为魔气蛊惑而被迫停止了这次拔除的进程。
这才是那些魔气的真正目的吧?
但现在的他,确实进行不下去了。
难以置信,他的心,确实被魔气那些荒谬的话给扰乱了。
就像是一池春水,涟漪阵阵,再也停不下来。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沈明玉,洛寒霜眸中不觉流露出一丝愧色。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似乎还没有脱离那些魔气的影响,看着这样的沈明玉,他还有些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
甚至,想伸出手,轻轻抚上那柔软如同白玉,安静美好的侧脸。
但最终,洛寒霜的指尖很轻微地蜷了一下,收了起来。
随即他便抬手静静抹去了唇边的血渍,闭眼,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不敢再看沈明玉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去。
一开始,他步履还有些不稳,但走到门口的时候,那身姿便又恢复了往日的修长挺拔。
·
吱呀一声轻响,屋门打开。
立在门口寸步不离的殷君衡和辜玉楼几乎同时转身。
看到面色略显苍白的洛寒霜,辜玉楼心头微微一沉,问道:“仙长受伤了?”
洛寒霜摇摇头:“损耗了一些灵气罢了,无碍。”
“只是这次我未能全部拔除太子妃体内的魔气,恐怕还要再来一次。”
殷君衡闻言,心头一颤,就要再问。
结果洛寒霜又嗓音微哑地道:“你们进去守着太子妃吧,他应该不多时就会醒过来了。”
“我要去调息片刻。”
说完,洛寒霜转身就朝南院走去。
辜玉楼看着洛寒霜离开时些微有些虚浮的脚步,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但这时他也没有半分追上去的意思,只是忖度片刻,就站在原地朝洛寒霜的方向遥遥道:“仙长,我住处还有克制魔气的药,你可以去取。”
洛寒霜步子微顿,却没回头,只淡淡说了一句‘多谢’,便走了。
辜玉楼看着洛寒霜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地就转过头,瞬息便恢复了平静淡漠的表情道:“进去吧,看看明玉。”
殷君衡看着辜玉楼的表情,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便一咬牙,快步走进了屋内。
辜玉楼跟在后面,静静关上了屋门。
·
沈明玉在昏昏沉沉中做了很多梦。
最后一个梦里,他总能感觉到仿佛有一双十分清冷遥远的眸子静静看着他,是如同月光一般的眸子,清亮却让人感觉到十分安全。
好多次,他都想睁开眼,看看这双眼睛到底是谁。
但他陷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中,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沈明玉终于能感受到有人在握着他的手。
他长睫颤了颤,竭尽全力一点点睁开眼。
黑暗如同潮水褪去,仿佛薄纱从他眼前揭开,接着沈明玉就对上了殷君衡那一双浸满了血丝,疲惫且担忧的狭长凤眸。
怔了一瞬,沈明玉勉强哑声道:“殿下……”
听到沈明玉开口的那一瞬间,向来自诩铁骨铮铮,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殷君衡竟是没控制住,眼眶微微一红。
接着他就迅速别过眼,闭眼遮掩了一下自己汹涌的情绪,平复片刻,这才回过眼看向沈明玉,尽量压低嗓音轻声道:“你感觉好些了么?”
沈明玉轻轻“嗯”了一声,却又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唇,顿时有些紧张地默默握紧了殷君衡的手,哑声道:“师父呢?”
殷君衡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立在不远处不曾上前的辜玉楼就缓缓走了过来。
昨夜他受了不轻的伤,但还是陪着殷君衡和洛寒霜一起守了沈明玉一夜,这会白玉面具下一双紫眸也憔悴无比,像极了布满裂痕被风霜侵染的紫水晶。
眼神相触,沈明玉看着辜玉楼的模样,眸中不觉浮出一点担忧,他薄唇动了动,正想说话,辜玉楼却冲着他很平静地淡淡笑了一下。
“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小心魔气又增长了。口渴不渴?”
沈明玉听到辜玉楼这话,心头一跳,果然就抿唇不说话了,听到最后,他又轻轻点了一下头。
辜玉楼见到沈明玉听话的样子,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便垂眼,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前给沈明玉倒茶。
殷君衡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莫名有说不出的疑虑涌出,但此情此景,他无论如何也不好说些煞风景的话。
只能转过眼,微微抿唇,凑上去,默不作声地一点点帮沈明玉把被褥掖好。
掖好被褥后,殷君衡下意识看了沈明玉一眼,恰好沈明玉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这次沈明玉没说话,却冲他很柔和地静静笑了一下。
眸光澄澈,神色恬静,带着几分安抚之意。
殷君衡心尖轻轻一颤,一刹那,方才心口生出的那些不适感彻底烟消云散。
只要沈明玉一个笑,他就会觉得心里很平静。
可偏偏这时,辜玉楼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走了过来。
殷君衡只好又把沈明玉扶起。
沈明玉大病未愈,这会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殷君衡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下意识抬手,要从辜玉楼手里接过茶盏喂沈明玉。
可这时,辜玉楼端茶的手却不动声色的往一旁让了让,平静道:“还是我来吧,殿下扶着明玉就好,不然茶泼了。”
殷君衡的手接了个空,怔了一下,却又只好缩回去。
辜玉楼这话,说得没有任何问题,他这个时候也没法去计较这些。
于是只能搂着沈明玉,看着辜玉楼把茶盏揭开,轻轻吹了两口,再递到沈明玉唇边。
“里面放了一些灵药,你慢点喝。”
沈明玉依言凑过去,抿上了茶盏边缘,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沈明玉刚受完伤,一整晚滴水未进,这会一低头倒是愈发显得他白玉一般的下颌尖尖,长睫疏落的阴影垂着,投在眼下,是一种十分单薄且安静的憔悴可怜。
这时好不容易喝了几口热茶,沈明玉终于唇上有了一点湿润的血色,整个人就像是经雪之后终于见了日光的白梅,显出了一分含苞待放的鲜妍来,只是这花只开了一半,还有一半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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