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迢不服气地憋下话头。
宁如深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由想起昨天从拾一那里问来的话:
大承的五城兵马司在以前都是由宫中妃嫔的父兄、族人任职,俗称关系户。
一些妃嫔得宠,世族权势强大。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世家子,到现在还当是先帝时期,依旧活得肆无忌惮、飞扬跋扈。
一群蠹二代,没什么好说的。
宁如深犯困地打了个哈欠,“看样子庾大人门道还多,我帮不上忙。元柳,送客。”
“是,两位慢走不送!”元柳抬手。
庾励锋气急,恨铁不成钢地带着庾迢走了。
·
打发掉庾家父子,接下来两天就清静了许多。
宁如深躺了几天,腰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出于能摆就摆的心态,依旧摊得像个猫饼,在院子里晒太阳。
正摊着,墙头突然传来“哐”的一声!
他惊了一跳,坐起身就看见拾一拎着吱哇乱叫的耿砚落在自己跟前:
“哇啊啊啊……”
宁如深:???
锦衣卫一向莽得很,拾一单手拎了个侍郎也依旧面不改色,“大人,他在你墙头鬼鬼祟祟。”
耿砚气得口齿不清,“sei鬼鬼祟祟了!”
宁如深,“……”
他神色复杂,让拾一将人放下,“算了,他不过是走过你来时的路罢了。”
拾一,“……”
耿砚被噗通扔在地上,指着人手直抖,“你这护卫是怎么回事,好大的胆子!敢随手乱扔朝廷命官!”
宁如深不好说这是前锦衣卫,他先声夺人,“谁让你趴我墙头?好好的大门不走,你是来暗杀我的?”
耿砚一听这话,瞬间警觉四顾,“对!我忘了,我是想看看陛下今天来没来,他来我就走。”
“……”何必呢。
确认了李无廷不在,耿砚终于松了口气。
他自觉搬了个小板凳来,“你腰好了吗,多久回御前当值?”
宁如深试探,“怎么,你爹又犯事了?”
耿砚暴怒,“没有!!!”
他含恨又大度,“我是替你忧心!昨日我同几个朋友小聚,听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说,你得罪了庾家子,五城兵马司的那几个世家子现在连通一气,想着要将你踩下去。”
宁如深先是感叹了下他串了好多朋友。
又好奇,“怎么踩?”
“今年科举,几家都有子弟过了会试,他们说只要能在殿试上得圣上青眼,之后有的是办法打压你这‘先帝旧臣’。”
“………”宁如深。
“你怎么不说话了,在忐忑?”
“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心情难以言喻。
没记错的话,五城兵马司的几个世家都在他的百家饭里吧。
他们,知道自己是他们的考核官吗?
知道他们新成立的联盟即将迎来幸运N选一吗?
宁如深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
目光一动,忽然瞥见立在一旁的拾一。对方像根轻轻摇摆的墙头草,正竖起耳朵地聆听着他们的谈话。
以他对拾一添油加醋的了解。
估计这话传到李无廷耳朵里,就会变成“几个世家准备联合起来扳倒他”。
宁如深想了想,满意道,“也好……”
正好给人上点眼药。
“好什么?”耿砚突然凑过来,“好让你告老还乡吗?”
凑近间音量骤然放大。
宁如深推开他的狗头,“你好吵。”
“……”
旁边的拾一若有所思地记下。
·
当天傍晚,拾一准时出现在养心殿。
李无廷似默许了他的行为,端坐在矮榻上低眼,“人情况如何?”
拾一回,“基本恢复了。”
李无廷嗯了声,“还有别的事?”
“是。”拾一把这几天到访者的谈话都复述了一遍,又说到耿砚,“耿侍郎翻墙进来,见陛下不在,大喜。”
李无廷,“……”
拾一继续,“随后谈及五城兵马司下的几个世家。”
“谈什么了。”
“听闻几家准备联合起来扳倒宁大人。”
拾一说着瞟去一眼,却见李无廷神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隔了两秒,李无廷又缓缓开口,“他听了是什么反应?”
拾一回想着那语气,“宁大人甚为满意,说:也好……”他模仿得惟妙惟俏,完全能让人感受到当事人是有多满意。
李无廷眸光沉了沉,“好什么?”
拾一品着那对话,确认人没有反驳,“好告老还乡。”
“……”
话落,矮榻前陷入一片沉寂。
德全捏紧了拂尘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跟前落下一声冷笑:
“呵,朕倒不知,宁卿是这么想的?”
李无廷目光落向殿门外,冷笑着吩咐下去,“召人进宫。”
作者有话说:
李无廷:养了好久的猫,卷了朕的钱就跑。
宁如深:???
*蠹:蛀虫。
一鱼~庾拼读纯属玩梗,勿学!
第26章 扶那一把
正是傍晚时分。
宁如深一边躺在院子里等饭, 一边在心头估摸:
这会儿拾一应该已经去御前汇报了。
不出意外,眼药也该上好了吧?
院子里栽棵墙头草,还是有点功效。
他正悠哉地晃着躺椅, 院门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严敏领着名小内侍进来了:
“宁大人, 陛下召大人进宫。”
宁如深看了眼擦黑的天色:这个点?
“陛下是有急事?”
“奴才不知。”
他只好起身换了官袍随人出府。
一路上都想不出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宁如深试探, “陛下心情如何?”
小内侍不好说,“是…是笑着的。”
只不过笑得有点冷罢了。
宁如深顿时安了一半的心,又摸出两颗小核桃塞去, “多谢小公公。”
“……”
跟着人一路进了宫。
宁如深本以为是去御书房, 但没想到内侍直接将他领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一片灯火通明。
宁如深进去就看李无廷侧对着他, 坐在矮榻跟前低眼翻书。德全立在一旁, 恼恨焦灼地看过来:欸!
那眼神仿佛他造了大孽。
看得他头皮都麻了一下。
宁如深喉头一动,望向李无廷。
后者对他的到来似毫无反应,冷俊的侧颜上神色不明。
他抬手见礼, “臣参见陛下。”
话落,前方依旧没有回应。
宁如深想到那小内侍说的话,又偷偷抬眼, “陛下召臣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好”字刚一出口, 就听李无廷冷笑了一声:“呵!”
宁如深:……?
手中的书册被放下。
李无廷起身走到他跟前,要笑不笑地将人看着, “朕没什么好事, 宁卿的好事倒不少。”
他好什么了?
宁如深仰头困惑。
这一仰头, 他才发现两人距离很近。
他抬起的手背几乎擦到李无廷严谨交叠的衣襟边缘。后者垂眼看来, 高大的影子笼在他身前, 眼底映着他的身形。
宁如深莫名有种被捏住了后颈皮的错觉。
他尾椎下意识一颤:
怎么了?难道是嫌他摊得太久了?
对视了几息,李无廷终于开口,“宁卿是对御前的职务不满,还是觉得朕克扣了你的赏赐?”
宁如深忙说,“没有,臣每天都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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