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守涉属于第三种。
据我所知,这位同学完全没有参与社团,家里很有钱,没有在某些地方打工的传闻,不像是被限制了花销需要付出劳动。同时他身处花形怜央的小圈子,在班级里是毫无疑问的上位者。
有钱、有颜、有地位、有时间。按理来说,他应该过着还算轻松愉快的青春生活,。
但记忆中,每次月守涉出现,最常见的活动就是一脸倦怠地趴在桌子上假寐。眼下微微发青的黑眼圈和倒头就睡的呼吸声不像是作假。
那副毫不掩饰的疲惫几乎会让人怀疑他到底做了什么苦力活,才能将青春期少年好似用不完的精力折腾干净。
这件显而易见的事被其他人私下当做玩笑讨论过。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说不定是大家族的压力,世家的人总要学习很多额外的课程来着?”
那时我没有作声,默认了这一观点。实际却明白,大概不是家族额外增加的课程。
任何希望好好培养孩子的家族都不会干出竭泽而渔的事。将还未成人的下一代早早累垮绝不是什么好办法。更何况月守涉完全没有受制于家族的人特有的阴郁感,偶尔流露的散漫姿态更像是长期放养的结果。
况且能占花形怜央那个团体里一席之地,本身就代表很有独立自我能力,不会是什么花架子。
排除他人强迫这一点,唯一的答案只能说——他自愿做了什么不堪重负的事。且那件事是在家族默认、其他人不知晓的情况下持续进行的。
非同一般、隐瞒的事、自愿、超出能力、再累也不放弃,这几个关键词和主角设定的重合度,让人想不注意、想不联想都难。
在这里看见月守涉出现的刹那,对优士相貌上隐约感到的那丝熟悉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宛如尘埃落定,我很快接受了同班同学之一又和里世界有牵扯的设定。
人的底线大概是这样一点点放低的,慢慢习惯这些突然转变的身份之后,下次就算告诉我天谷表哥忽然打出了超能力篮球,我可能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自我吐槽的同时,我回答了月守涉的问题:“不,作为系统,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而我之所以知道您的名字,是因为您有需要我实现的愿望。”
“哦?你是说,你可以了解所有拥有愿望的人的名字?”他换了只手撑着下颌,“这么说,你该是全知全能的。人类总是有说不清的愿望。”
“并非如此。”我摇头,“能见到我的人,本身就拥有特殊的能量场。能传达到系统的愿望,同样需要条件。”
所谓的独特性,就是要非你不可的专一感才能体现。多数人无法抵抗这份独特,正如喜欢赌自己才是中奖的那一个。
但月守涉不太吃这套,用慢吞吞的调子质疑:“先不说你所谓的特殊是什么。说到现在你左一个代价,右一个条件,满嘴都是要求,完全不像是你口中无私为人的存在呢。”
“无私的是神明。系统不是神明,只是单纯的交易者。”
“是吗?神明啊……”
他像是认同了这个说法,没有再深究,却话锋一转,“不巧的是,我这个人没什么依靠别人实现愿望的兴致,更别说是需要交换才能实现的愿望。听上去比攒积分抽奖的活动还不可靠,一般来说,那样的大奖只是为了诱惑付出更多本不该支出的钱财的陷阱,成为幸运儿的几率比忽然被雷劈的概率还要小。”
心智坚定到没什么漏洞可钻的模样。
在我感觉不太妙时,月守涉伸出一只手指,像是之前那样,在空中随意地画了个符文样的东西挥了出去。那道泛出浅紫色的咒文在他手下一闪而逝,宛如融化在半空。
下一秒细小的惨叫在不远处出现,我考虑了两秒,还是决定回头看一眼。
原本蹲在篮子里的粉色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了篮子,跑到了桌子边缘,正沿着桌腿下滑。
可惜没能触碰到地面,就被突然出现的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整个玩偶身体都变形了。
……这具身体虽然感知不到太多的疼痛,但反映在灵魂上的约束却不会无视。看阿茂那样子,大概被抓的不止身体,还有灵魂。月守涉是真的有针对灵魂的能力,或者进一步推测,他专攻的方向就是灵魂方面。
结合作为弟弟的优士能轻易召唤灵魂附在玩偶上,身为哥哥的月守涉很有可能对此道更加精通。这么一来,他之前直接从灵魂角度怀疑我是认识的人的原因就有解释了。
我一边分析情况,一边很想为自己的猪队友叹气。
这样一来情况变得被动了。
我现在很怀疑是不是变成玩偶的时候,优士对阿茂多施加了什么法术,比如把他真正的脑子也变成空空的棉花。不然很难解释这时候他完全没有仔细想过就逃跑的愚蠢行径。
这种时候急着丢下我,独自逃跑,难道没有想过根本跑不掉的可能性吗?面前这个看似懒散的家伙,刚刚可是一瞬间就制住你了啊喂!
……算了,吐槽得再多,那个蠢兔子也听不见。
快速整理好心情,我再次对上了月守涉。
他正饶有兴致地观察我的反应,像是在看一只小白鼠,又像是做完杀鸡儆猴的戏后,期待看见猴群的乖顺。
“月守先生……”
我刚要开口,他略显欢快的声音就截断了话头。
“对了,比起在这里说这些无聊得让人都快睡着的话,我还是亲自来看看好了。”
我听不懂他说要看什么,但某种不详的预感瞬间从脊背窜到头顶。我下意识后退,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
“您想看什么?”嘴上必要的拖延还是要有的。
月守涉睁开紫色的眼,笑眯眯地抬高手,在我头顶做了一个抽拉的动作。隐隐的深紫色光芒在他周身散出,一丝一缕向我缠绕。
“当然是,看看你的灵魂啦!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或者知道的某个人呢。如果不是的话,我会向你道歉,如果是的话……”
他没有把话说完。
这一点给人带来的威胁感更强烈了,起码正面对上的我理解了他和善笑意下蠢动的攻击性。
不过这也证明,之前我说的任何话他都没有相信,所以才会想要亲自看看我的灵魂。
“月守先生,您是要对我发起挑战吗?”我冷下脸,忍受缓慢出现的拉扯感,“据我所知,抽取灵体不是什么表示友好的礼仪吧?如果您真的这样做,就是与全体系统为敌,其后果绝不会是您愿意看到的。”
这话听上去可真有垂死挣扎的味道,可惜我不得不说,不得不扮演这样一个好似受到屈辱的角色。
不然的话,时间不够啊。
“是吗?”
他轻飘飘反问了一句,好似完全不在意我会怎么回答,自顾自说,“唔,其实也可以。现在的日子稍微有点无聊。嗯……说起来,你一直在画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因为没见过所以就任由你继续了,不过等下你可能就没机会继续,不如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
我顿了下,藏在背后的右手画得更快。
不对,这种程度的动作不被发现才奇怪。但“没机会继续”这话代表的含义……
得快点,再快点!
来不及多想,我没有再分散注意力回答,只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张尚未完成的法阵上,努力控制着笨重的布偶身躯,勾勒出细致的笔画。
“哇哦,能做到这个地步还不错嘛。”似乎有称赞的感叹传来。我已经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就要为阵法添下最后一笔。
从这里向上,再向下……
“咚”。
“咚”。
宛如巨大时钟在脑中轰鸣,抬起手没来得及向下,整个身体动弹不得,模拟的呼吸凝滞。我好像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真正的布偶,无呼吸无心跳无反应。
垂下的视线中,密密麻麻的紫线蛛网般蔓延在脚下,将唯一的猎物——我牢牢困住。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