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趴在霍念生胸口,左手搂着他的腰,几乎离睡着只差一线。
直到霍振飞一个电话打来:“最近辛苦你了,但眼下情况是对我们比较有利的……”
距离近在咫尺,不公放都能清晰听到对面的声音。陈文港往上撑了撑身,被霍念生一把压住,按回来,继续趴在他身上。
霍振飞继续说:“爷爷身体有点起色,你还要抓紧一点,尽量别让媒体再乱说话……Jason他们在从二级市场回购股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念生“嗯”“嗯”应着,没发表太多意见。
霍振飞这个电话挂了,陈文港也清醒了:“你怎么回事,不怕我听到了?”
霍念生收起了聊正事的眼神,变成揶揄:“我什么时候怕你听墙角?除非你要卖了我。”
陈文港蹙眉看他,又慢慢地松开眉头,笑了一声。
霍念生把他往上托了托:“那正好有理由,对待叛徒,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说着便动手动脚的。陈文港却想起来:“说起来,我真的没给你做过什么。”
霍念生低头看他:“是这样吗,我都没注意过。”
陈文港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笑得有些无奈:“一直都是你在送我东西,你主动过来找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但我既不认识你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你平时干些什么。”
霍念生拍了拍他的背:“以后会有机会的。李红琼不就是?其他的——算了吧,数起来也没几个正经人。你还不如不认识。霍京生那样的你还想见?”
陈文港一笑,阁楼有片刻沉静下来。他找到霍念生的手,跟自己手并在一起,像在比大小。陈文港一根根扣进他的指缝,跟他十指交握,然后低头,嘴唇在那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霍念生把另一只手从背上滑到他腰间。一点分量不轻不重压上来。
陈文港忽然叫他一声:“念生。”
霍念生应声注视着他。
*
厚仁特教学校开始第一学期课程后,陈文港来得勤了许多,几乎闲暇时间都花在这里。
第一是他很多工作要忙,第二是卢晨龙的弟弟小宝在这里上课——虽然学校是针对福利院的定向康复机构,但他无父无母,监护人只有一个哥哥。考虑到面临的实际困难,又托了陈文港的关系,跟上面打了特殊申请还是争取通过了。
卢晨龙早上把弟弟送过来,把训练包交给老师,晚上再来接回家。
陈文港走到训练室后门,透过玻璃往里看,教室宽敞明亮,四壁贴着五颜六色的墙纸。
他一眼看到小宝,还有四五个孩子,被老师和助教带着做康复训练。
三个女孩两个男孩,多少有智力上的问题,被父母抛弃,在石头缝里,希望还能磨出一朵花来。
陈文港拍了一小段视频发给卢晨龙,回到办公室干活。
这天乔斯金来学校做顾问工作,陈文港遇到他,说完正事,两人中午正好一起吃饭。
桌上闲聊,乔斯金问:“你之前的问题有没有一点改善?情绪上的,还有人际关系上的。”
陈文港笑说:“放心,好多了。之前只能说不够忙,忙起来哪还顾得那么多。”
乔斯金便也笑道:“你还觉得对谁有亏欠吗?”
陈文港告饶:“谁还没个钻牛角尖的时候。您要是给我留点面子,就别再提这回事。”
两人说着话,把托盘放回架子上,便听外面传来巨大一声动静。
接着是一把略显尖利的女声,从楼后传来,但说话的不止一人,正在争执什么。
乔斯金明显懵了一下,旁边陈文港包括食堂员工都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看乔斯金不明就里:“走吧,我们去看看。顺便劝个架。”
第64章
食堂就在一楼, 他们过去得快。
吵起来的是江晚霞和江彩母女。
同意让江晚霞在学校工作试试的时候,代理负责人罗素薇就答应得勉强,说同情当然是同情他们的, 但这就像把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将来说不定还有多少想不到的麻烦。
当时他们主要担心江晚霞, 想不到的麻烦却来自她女儿,江彩。
江彩正值十六岁的年纪, 有的人青春期敏感,有的人青春期叛逆,在她身上都表现成了强烈而突兀的自尊心, 每天用廉价的饰品和乌漆嘛黑的眼妆, 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不良太妹。
吵起来的由头是江晚霞叫女儿去把衣服换了,把脸洗了, 说她衣不蔽体不像样子。
江彩说江晚霞与其管头管脚不如管好自己, 江晚霞问江彩穿这样是不是要出去卖。
当母亲的身体不好情绪又极端, 当女儿的离经叛道活像个刺头儿,水火不容。她们在学校住, 跟教职工低头不见抬头见, 让人看在眼里,一点小事、几句口舌都能引得火星四射。
罗素薇私下说, 要是这样,不用再等一个月过完,就真的考虑请她们离开了。
陈文港和乔斯金去的时候, 另外的工作人员已经一边劝一边把母女俩隔开。
江晚霞气得要命,一副要晕的样子, 同事把她拉到屋里劝。
他们也过去帮忙维持了一下秩序。
过一会儿有人把后勤主任叫来, 主任同样有点无奈的表情, 以上峰的身份批评了两句,让她注意不要在教学区吵闹。但母女俩这样的战争不是第一回了,让她走只是个时间问题。
江彩直直站在外面空地上,衣服很短,露着一截纤腰,从头到脚仿佛都是反骨。
有人过去,也在她面前当和事佬:“大孩子了,要懂点事,体谅体谅你妈。她已经病得这么厉害,还要维持你们两个的生活,有多不容易你应该知道的,你要求她脾气能多好呢?”
但,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讲理的还能教,不讲理就是她这样——
江彩玩着手机,不耐烦地翻个白眼:“你们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她一下跪就有工作,还不是你们善心大发,现在才给自己找的麻烦?你们直接赶我们走不就行了?”
她按熄屏幕,跟乔斯金对个正着。
乔斯金问:“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你的?”
陈文港跟他站在一起,跟着一起挨了白眼:“没有没有没有!你们烦不烦?”
说完她接了个电话,对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可能是承诺要来接她,她翻书似的变了个脸:“好啊!”说完便往校门口方向大步而去。
江晚霞冲出来,冲着她背影又质问她要去哪,被人拉住了。
回到办公室,陈文港跟乔斯金耸了一下肩膀:“反正我习惯了。”
乔斯金摇头:“她们母女俩这个相处模式是很不健康的。”
陈文港说是:“但外人也劝不动。其实有时候看看她们,也有相依为命的意思,江晚霞去透析的时候,她女儿也会送她上车,不上学的时候在家洗洗衣服,做做饭之类的。但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开口说话,一张嘴什么难听怨毒的话都说得出来。”
晚点卢晨龙来接孩子,听说了也啧啧称奇:“你们怎么摊上这么个麻烦?”
陈文港说:“干这行什么碰不到。现在就是想着怎么给她找个新的去处。”
他走得很晚,在一楼走廊上又遇到江晚霞。
当时她正抱了几个拖把往里走,已经没了白天暴怒的模样,脸上一如既往布满憔悴。
江晚霞对陈文港露出个近似于讨好的笑:“陈老师,你这个点才走?”
陈文港说是,顺道劝两句,让她有耐心跟女儿好好沟通,鸡飞狗跳不能解决问题。
江晚霞诺诺,一会儿说好一会儿道歉。
她给人的感觉总不那么自然。而且,不知是因为最早那回求到了陈文港头上,还是觉得他脾气好容易说话,江晚霞面对他的时候,态度总有种微妙的放低,很想和他拉进关系似的。
陈文港对她的殷勤保持了一些警醒和距离。
他向来愿意与人为善,但也不想让自己显得有利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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