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丈夫都不想得罪周恒。
既然虞倦已经去了周辉月那里,不如让他留下来照顾周辉月,做个样子。等外面的风波平复了,总有别的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再悄悄地解除婚约,这样谁也挑不出错处。
想到这里,路水城说:“你说得对,这件事不能着急,否则外人会怎么看?”
她收起不耐,温柔地安抚道:“倦倦,委屈你了,就在那里多待一段时间吧。就当是高考后的度假了。”
听到这句话,虞倦对着吊灯,很可爱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按照计划轻松拿下。
然后,他百般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而另一边,路水城还在琢磨刚才的对话,有点怀疑地问:“虞倦的心思有那么多吗?”
她不希望虞倦的想法太多,到时候脱离掌控,不是好事。
徐姨安慰路水城:“太太别担心。他想的再多,心还是在您这边的。”
路水城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后,虞倦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许是太累了,虞倦今夜没有做噩梦。
他梦见周辉月的眼睛,再一次。但不是在那个黄昏,而是在这个午后,他回过头,看向自己。
*
房间里安静极了。
虞倦的声音有些模糊,透过那个破旧的、碎了一小半屏幕的手机传了出来。
客厅里有唯一一张沙发,孙七佰每一次来,都会在那里停留。
所以沙发里安装了窃听器。
周辉月撑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虞倦说的每一句话。
回到二十二岁之前,周辉月对虞倦的印象很少,对方被他归类为无须在意的人,不可能对他想做的事产生任何阻碍。
虞家将他当做一枚弃子,用于最后的尝试,失败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周辉月很忙,抽不出空处理这样一桩小事。当时虞倦已经病的不能起身,周辉月随口吩咐了一句,让他别到处乱逛,再有什么不法的企图。直至数月以后,周辉月才想起这么个人,医生说他快要死了。
周辉月去见了他最后一面。虞倦的眼睛里没有以往掩饰不住的愤恨,澄澈得像是春日的湖泊,一眼便可看到底。
他死了。死在了周辉月的面前。
有那么一秒钟,周辉月产生了近乎惋惜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那双绿眼睛。
而此时此刻的虞倦,好像和他印象中的差别很大。
如果虞倦是死后回来的,会怎么做?
杀了他,直接告诉白城的那些人十几年后发生的事即可。
或者利用他,就像他曾经想要偷窃文件是表现出来伪装的顺从。
无论是什么,好像和现在的做法都没什么关系,虞倦选择高傲且突兀地闯入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中又传来一阵很轻的、很细微的声音。
周辉月将音量调高了一些,听得比方才认真。
三分钟后,周辉月意识到那是虞倦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不小心靠到了窃听器旁。
平静的、柔软的,像是很容易被惊扰。
周辉月也闭上眼,莫名想了很多。
他对曾经经历过的人生没有太大兴趣,苏醒过来后,按部就班地解决这些过往。
一切已经发生,复仇也在所难免。
不会太难,似乎也不会容易,只是很无聊。
虞倦叫了他的名字,周辉月回头去看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绿眼睛,红嘴唇,雪白的皮肤。
每一样颜色都是纯粹而热烈的,像是夏日的具现。
第5章 讨厌
虞倦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窗外遮天蔽日的绿植,仿佛置身于深林中,差点以为自己又穿书了。
几分钟后,虞倦清醒过来,想起昨天的事。
知道自己穿书了后,虞倦对书中波澜壮阔的剧情没什么兴趣,准备来找周辉月报完仇就走人。没料到在小说里复仇如砍瓜切菜一样的男主现在正奄奄一息,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虞倦没办法报仇了。他可以赌周辉月生命力顽强,一定会像剧情发展的那样痊愈。但这是发生在眼前的现实,不能用书中的几句话一笔带过。
而且周辉月似乎对活着没有太大的欲求。
虞倦竟然……有点心软了。
当然,虞倦是不可能对任何人承认这件事的。
所以他改变了这趟行程的目的,至少要等到周辉月真的好起来,活下来,报完仇再走。
想到这些,虞倦又有些头痛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准备一件一件来,不能着急。
好消息是孙七佰不住在这里,来的次数应该也不频繁,从通向主宅那条路上植被的茂盛程度就能判断出来。二楼有个简单改造过的厨房,冰箱里有各种冷冻食品,以及不多的新鲜蔬菜,孙七佰每次来应该都会带必要的生活物资。
虞倦饿了,嘴又很挑,不太爱吃速食,准备做点东西吃。
然而虞倦所有独立生活的经验都来自高三住校,其中并不包含做饭这一项。
在第三次把厨房弄得烟雾缭绕后,虞倦打开手机,输入一行字:“煎糊了的鸡蛋还能吃吗?”
——“煎鸡蛋没什么含金量,还能怎么炸厨房?看看。”
虞倦拍照一张,上传。
“长见识了,煎蛋也能煎成这样。”
“如果你恨一个人,可以送给对方尝尝。”
虞倦若有所思:“仇人正好住我楼上。对方身体较为虚弱,目前缠绵病榻,好像很合适。”
“……博主慎重,故意下毒致人受伤是要进橘子的。”
虞倦当然是开玩笑的,他还没有那么恶毒,让周辉月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雪上加霜。
可惜了,第一次下厨以失败告终。
虞倦关了手机,在橱柜里拿了盒方便面。
刚吃到一半,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虞倦慢条斯理地吃完面,走下楼,孙七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夹了根烟,脸色不太好。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虞倦知道路水城会说服苏俪,让自己留下来。
周辉月被困在这里,公司分崩离析,核心技术被合作伙伴出卖,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周恒远在海外,没对周辉月表露过丝毫关心,他是完美主义者,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在身体上有缺陷。
虞家和虞倦没有任何理由将赌注压在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身上。
赢了的人才更要做好表面功夫,不愿被人挑出错处。
但对于孙七佰来说,看管一个双腿不能动弹的周辉月很轻松,来了一个虞倦,需要向苏俪报告的事就多了一件。
于是,他装作恭维,实则不太客气地说:“这里条件不好,是用来养病静心的,像您这样的小少爷估计不太适应。”
虞倦没靠得太近,他在楼梯边站着,腰抵着扶手,身形很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孙七佰继续说:“可真是委屈您了。要是依我的意思,昨天别来这一趟,说不定现在什么事……”
虞倦挑了挑眉,打断他的话:“第一,去什么地方都由我自己决定,和任何人无关。”
孙七佰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虞倦的脾气不是太好,此时是本色出演:“第二,我讨厌烟味。下次再来,进入这里后禁止抽烟。”
“最后,这张沙发是我的。我不喜欢和人共享。”
*
孙七佰走后,虞倦按照计划,将整栋庄园逛了一遍,最起码要做到对这里有所了解。
这里荒废多年,外面种植的草木肆意生长,掩盖了本来的样貌。主宅里一楼和二楼的大多数房间也没有打扫,只整理出来供生活所需的几个地方。上面还有一个三楼,但应该是没有启用,虞倦也就没上去吃灰了。
这栋房子实在很大,检查结束后,已经到了傍晚。
虞倦回到自己的房间,来的时候没打算久待,行李很少,整理起来是不费什么力,就是缺的东西有点多。
靠近床边的墙壁上有几个不算小的黑点,不像是发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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