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哗啦,手在水里凉浸浸的,林笑却仔细清洗每一片菜叶,被问到下意识就报上了姓名,后面的问题思路还没转过弯来,沈醉就吻了上来,贴在他脸颊很轻柔的一个吻。
林笑却愣得忘了手中的菜叶,水声哗啦啦流他也忘了关,沈醉帮忙关上了。
林笑却侧头说:“很唐突,请不要这样。”
沈醉笑,狐狸眼艳色靡颓。他没有回答林笑却,回过头继续切菜声响墩墩发沉。
炒菜时,沈醉突然将林笑却拉到了摄像头视角的盲区,林笑却抬眸望他。
沈醉声音很轻:“你该骂我的,如果不会说脏话,我可以教你。”
譬如:“有妈生没爹养的杂种,长双妖魅眼的贱人,没钱的穷。逼,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丑八怪。”
林笑却没有学习这辱骂的话,这样恶意的话冲散了他一时的郁闷,他问:“有人这样骂你吗?”
沈醉只是笑:“你也可以这样骂我。”
林笑却摇头:“我不喜欢你那样做,却也不能这样骂你。”
“有母亲没父亲不是错,有母亲是一种幸福;漂亮的眼睛是天赐,天赐无贵贱之分。贫穷不是罪恶,被辱骂是辱骂者失德,会全部反弹的。没有任何人是——也没有谁是丑八怪。你叫沈醉对吗,我听他们那样叫你了。”
沈醉笑意不减:“我听不懂。”
林笑却说:“你晕了,没喝酒也醉了。我就当你酒醉出格,以后不能唐突我。”
沈醉抬手要摸林笑却的头,林笑却躲开了。
沈醉说:“你不骂人,我就要骂你了。傻子,你听听锅里的声音——糊了。”
沈醉的诱导与卖惨失败,他没能剥开林笑却丑陋的面孔,也没从林笑却眼睛里看出怜惜。
林笑却听了手忙脚乱去翻炒,油太多竟燃起来了,他赶紧将锅盖压上去,火熄了菜也糊了,他泄气地将菜呈到盘子里:“没法吃了。”
“谁说的。”沈醉拿了双筷子趁热吃,大口大口往嘴里塞,林笑却拉住他:“不要吃了。”
沈醉浅笑:“我觉得很好吃,就是太烫了,嘴里好像烫起了泡。”
林笑却赶紧给他倒冷水,手忙脚乱递给他,沈醉接过水却没喝:“有点疼。”
林笑却说:“你快喝。”
沈醉:“你哄我啊。”
林笑却丧气:“我哄你。”
沈醉一下子笑了起来,笑得嘴更疼了,他前俯身按墙歇了会儿:“你怎么这样傻,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林笑却说:“你伤害自己,我不会领情的。你说我傻,其实你才傻。”
林笑却很认真地说:“人要保护好自己,饭好好吃觉好好睡钱慢慢挣日子慢慢过。”
沈醉说他天真,林笑却没反驳。
沈醉心道有钱人是理解不了底层人的,有底气慢慢挣钱的人资产利息都够潇洒了,且钱滚钱也慢不下来。穷人不行,没钱生鸡蛋,太慢自己就慌了,慌得一头钻进深渊里。
沈醉在夜总会里混迹的时候,见多了卖身的男男女女,一晚上三五千赚到手,是普通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快钱赚多了就回不去了。
即使他母亲重病需要钱,沈醉也不乐意为此卖身,他可以陪酒被揩点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酒喝得胃出血差点死手术台上,他可以破坏自己,但不能把身体卖给别人让旁的人破坏。
那些夜晚太过肮脏,藏污纳垢,疾病与情玉如影随形。他看见红男绿女脸上的笑意溃烂,和他们的身体一样。
沈醉虽然自比尘泥,可也怕脏。
沈醉把水喝下,又去夹那盘糊黑的菜,林笑却把菜端走不让他夹。
沈醉筷子落空,他认真说:“真的很好吃,我妈炒菜也这样,老糊。”
他妈那段时间身体不中用了,记性也不好,炒菜炒着炒着就失神,回过神来时已经糊透了。黑得粘成一团她也吃,沈醉夜班回来看见没吃完的也跟着吃,他妈问他能吃不,泪水冒得可难看了。
“妈没用了,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记得给我收尸就成。”
沈醉面色如常吃完饭菜:“挺好吃的啊,你不是说我性子怪?我口味也怪,就喜欢这样的。”
沈醉吃完把钱掏出来:“明天上医院吧,钱不能烂手里。”
他妈没客气:“妈确实不想死,等好了再给你做饭。”
沈醉笑:“你少喝点酒就行了,你以前那么爱喝酒,以后别喝了,把酒钱省下来给我,当儿子的怎么也得捞一笔。”
他妈一边冒泪水一边笑:“好好好,烟钱也省给你。”
他妈烟酒都来,沈醉以前不爱回家闻那味道,后来他妈烟酒都不来了,人也不来了。
沈醉手有些痒,很想来一根,他戒烟很久了,要唱歌总得意思意思保护下嗓子。
林笑却望着沈醉,总觉得沈醉要哭,可再望的时候只瞧见他的笑。
“我也试试,你不能骗我。”林笑却拿筷子夹了一箸,真的好难吃。
可他不知怎的说了谎:“好像还不错。”
他跟沈醉分食了这盘糊菜,他低头默默吃着,沈醉望着他笑意渐消,不解、困惑,为什么要包容,沈醉不习惯。鄙夷才是属于他的,温柔最可恶了。
一定是摄像头的运转带来轻柔的薄纱,林笑却藏得太深他才没能够着。
第123章 现代三重奏26
沈醉林笑却饭做好了,打扫还未完成。主屋不是很干净,天台上很多尘灰,外面的平坝也需要清扫。
林笑却摆好盘准备招呼他们吃饭,倚在门上时瞧见谢荒在除冰。怨山地理位置高,虽然是春天了仍然挺冷,谢荒握着长柄铲将来往道路特别是通往卫生间的路面薄冰一一铲开。
谢荒总是很细心的,林笑却记得有一年上学,天黑咕隆咚的,他刚下楼踩在地面就滑倒了,摔得膝盖破皮出血。
他们约定一起上学,谢荒还没到林笑却赶紧爬起来拍拍裤管当没事人一样,过了会儿谢荒就来了,脸上还有块淤青,林笑却问他怎么了,谢荒没说是谢建德摔东西砸的,只说不小心撞到墙了。
林笑却要带他去医务室,走得急脚步略微踉跄,到了学校医务室还没喊医生谢荒就蹲下把林笑却裤管捞起来了。
谢荒抬手在伤口边缘轻抚,林笑却垂眸望见他眼眶微红。
这么点伤口根本不算什么,医生也帮忙处理了,晚上放学谢荒却要背他。
谢荒问林笑却喜欢什么颜色的裤子,林笑却说裤子够结实就喜欢。
谢荒说他不喜欢棕色。林笑却穿的就是土棕色的裤子,特别耐脏摔一跤都看不出来,谢荒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受伤了,就算有淡淡的血腥味谢荒也是闻不出来的。
谢荒总是受伤,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气味,总觉得是自己散发出去的,他忘了笑笑也会受伤。
林笑却最终也没要谢荒背,谢荒没勉强,把林笑却的手抓得牢牢的,握在手心里冬天好像也暖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林笑却发现下楼后结冰的那一小段路被打扫过,冰层被敲碎铲开了,他以为是城市清洁工的功劳,可如今看见谢荒铲冰那样熟练的姿势,林笑却突然想起有一次他听见谢建德骂谢荒——
“大清早有时间拖铲子没时间给老子煮饭,杂种,给老子滚工厂去,净花老子钞票——”
谢建德说得粗鲁急躁,林笑却只顾着愤怒,忘了抽取那辱骂里的信息。
林笑却不自觉攥住裤子,他记得那天上学他还跟谢荒说清洁工好辛苦,一大早就要开始工作。
即使冰已经铲开,谢荒仍然抓着他的手,路走得稳稳的。谢荒跟他一起感谢清洁工,没把自己做的事吐露半分。
林笑却鼻子一酸,他扭过头去不看谢荒,他今天穿的恰好是棕色的裤子。
林笑却招呼他们吃饭,随后回卧室围了帘子换衣的地方把裤子换了。
他想,他不要把伤口藏起来,谢荒也不要了。
吃饭的时候,沈醉说可惜没酒:“光吃菜还是寡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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