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品官员人家都不知道手刃了多少,一个宗室旁□□自是不能动摇定西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只不过春闱将近,这案子在京外,定西王竟是愿意离京?
那主副考官,不是定西王荐的吗?
但不管众人如何想,确乎再没有比岑砚更适合的主审人,皇上当下便允了。
下了朝,岑砚带着人,当天离了京。
*
庄府。
庄冬卿近来都在筹备春闱。
其实是忧心的,但他一个庶子,庄家实在没他说话的份,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除了刚开始萎靡了一天,后面想开了,庄冬卿又觉得自己也不一定那么倒霉。
就那么一次,他后面还发了烧,这情况,也、也不一定会有孩子吧?
万一呢,是吧?
抱着这个侥幸,庄冬卿近来过得还算安稳,直到一天临摹完背诵的经义,六福喊吃饭,庄冬卿兴致勃勃舀了一碗鸡汤。
因为要春闱了,庄老爷对他寄予厚望,这段时间他们的伙食也好了些。
不多,但至少,能见着荤腥了。
一口喝下去,庄冬卿面色乍变。
等六福追上他,他已经跑到一边将汤水吐了个干净。
“少爷,没事吧?”
庄冬卿面色煞白。
不死心,又去吃了几口鸡肉,又吐完了。
等这阵缓过来,庄冬卿闭了闭眼,哑声道:“六福,私下找个大夫吧。”
第8章 壬族
“啊?少爷,你身体不适吗?我……”
“不是。”
拽住想要去找人的六福,庄冬卿深呼吸。
“不要找府里的大夫,你……你帮我偷偷打听下,要京城的名医。”
庄冬卿死死看着六福,严肃道,“但这事千万不能透露给别人。”
“好、好的,少爷。”
被那目光所摄,六福磕巴道,“我知道了。”
说完,庄冬卿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泄了那口气,身体一软,万幸六福眼疾手快,掺了他一把,堪堪稳住身形。
“少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六福嗫嚅。
见庄冬卿神色有异,声音极小。
庄冬卿出了口气,下意识只摇了摇头。
脑子其实很纷乱,念头又多又杂,没个主心骨。
勉强定了定神,庄冬卿虚脱道:“先吃饭。”
“……还能吃吗?”
“先坐下吧。”
“哦哦,好的。”
坐下了,庄冬卿先让六福吃,喝了两口水把难受的感觉压下,挨个菜色闻了遍,别的都还好,就是鸡汤鸡肉,沾不得。
吐过两回,伤了胃,只用了半碗,便再吃不下。
晚上还要学,但,心里压着事,学不进去。
走了好几次神,感觉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填鸭,庄冬卿放了笔。
算了算,字已经学了个七八分像,主要的文章策论还有诗词,原主作过的都已死记硬背了下来,应付春闱大抵是够了,反正,结果也并不重要。
庄家的两个考生,应当都等不到结果。
倒了杯水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天气已经不似刚来的时候寒凉,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完全静不下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晚上庄冬卿睡得也不踏实,翻来覆去的。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眼睛一闭,便见到庄家燃着熊熊大火,持长刀的官兵鱼贯而入,夫人大少爷三少爷四小姐还有他,有一个算一个,刀架在脖子上,人被钳制得跪着不能动,挨个的上木枷……
他略一挣扎,场景又换了。
惊堂木拍响,高坐的人尖着嗓子,如唱戏般道,“大胆,竟敢污蔑定西王,来人,给我打。”
往下一看,他肚子如吹气球般大了起来。
抬头想分辨,却对上了一双浅色含笑的眸子,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
庄冬卿惊醒。
满头的汗。
六福在边上叫他,见他醒了,赶紧拧了条帕子给他。
庄冬卿擦过脸,又喝了杯水,终于从噩梦中抽离,缓了过来。
六福怕他再魇着,从外间把被子抱了进来,要睡在脚踏处守着他。
其实据说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睡的,但庄冬卿不习惯,穿来之后就让六福去外间了,眼下六福执意守着他,庄冬卿也没什么精力再赶人。
再度躺下,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翻覆了几回,庄冬卿唤了声,“六福……”
“在的,少爷。”
六福也没睡着。
默了会儿,庄冬卿下定决心,提起道,“你听说过我姨娘吗?”
六福想了想:“听宅子里的老人说起过几回,嗯,都说姨娘是极貌美的,可惜了。”
庄冬卿想问的不是这些,“那他们说起过我姨娘的来历吗?”
“来历?”
“嗯,是爹买回来的,还是从丫鬟里选出来的,老家在哪儿呢?”
“公子您这是想姨娘了啊。”六福挠了挠头,认真回想道,“应当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至于当没当过丫鬟,不是很清楚了,其他的……哦对,我听主院的妈妈们闲聊时说过,姨娘是因着战乱流落到京城的……”
“她还不是汉人哩,是什么,壬族人,哦对了!”
六福稀奇道,“据说壬族那边,男人也可以生子呢,也不知道真假。”
“……”
庄冬卿嗓音干哑:“主院的妈妈们说的?”
“是的哩,说是上京还没乱的时候,很多喜好男子的贵族,为保子嗣不断,都会求娶一位壬族男子,不过战乱后,就不多见他们族人了。”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少爷您还想问什么?”
没了。
他想问的,六福已经说完了。
庄冬卿闭了闭眼,换了个话头,“如果有一天离开庄家的话,你想做什么呢?”
“少爷您这问题真奇怪……”
庄冬卿:“你只管回答。”
口吻带了些严肃,六福讷讷,“哦哦。”
“如果离开庄家的话,大概是回村吧,不过我老子娘可能不大待见我。”
“没别的想干的吗?”
“想当掌柜可以吗?”提起这个,六福口吻都轻快了,“如果能像是夫人手下的掌柜,盘一间铺子,或者帮贵人管理一间铺面,也是个很好的营生了。”
庄冬卿思忖了下,“这个得先从学徒当起吧。”
“是啊,还得有本钱,所以也只是想想。”
庄冬卿却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也不和六福细说,只道,“我知道了。”
“睡吧。”
*
那日过后,闻着荤腥的还是会有些反胃,但时间不长,两三天,又好了。
但庄冬卿却不敢再精神胜利,骗自己只是肠胃问题。
六福是原身调教的,办事极为利落,两三天就问到了好几个名医,罗列给了庄冬卿。
庄老爷每日要去当差,春闱将近,夫人的精力全部放在备考的大少爷身上,庄冬卿出门倒还是容易。
开始并不敢给人摸脉,只装作读杂书的学子,对这方面感兴趣,拿了好几个问题掺杂一处,一并问询,走时会带些开胃的泡水药材,只称胃口不好,泡了喝。
如此从普通大夫起,看了几个,他们口中所述的壬族男子,几乎和六福嘴里是一样的,听说能怀孕,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但大夫之间毕竟认识,其中有一位被提及了两次,又恰好在六福的名医名单里。
这日,庄冬卿带了顶幕离,独自出门,去寻了那位名医。
把手伸出去的时候,人都是紧绷的。
大夫左手把完脉,又换了右手,须臾,再度换了左手。
庄冬卿人麻麻的。
大夫:“只有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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