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对他很好,所以水鹊不会怀疑志愿者话语的真假。
核心区域只有几间实验室,将实验体单独隔离开,每一间都相隔了一段距离。
水鹊所在的实验室挂牌写着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
下午的时候需要到实验室去。
即便不抽血,研究员也会检查他每天的身体状况。
水鹊一进入,便感到今日的气氛僵冷。
怎么了?
他茫然地望向实验室的研究员们。
后面内间慢悠悠走出来一个男子,和所长有五六分相像,手中夹着两本书。
那两本书很眼熟。
实验室的负责人问他:“你还和那些志愿者有联系?”
负责人晃了晃那两本书,也不是什么禁书,甚至只是连环画小人书。
但是在核心区的实验室里,是禁止的。
水鹊微微启唇,苍白道:“没有。”
“是之前……捡到的。”
他垂下眼睫,眼中的光彩黯淡,盯着脚底的地板。
宿舍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
所以水鹊藏在了实验室角落的柜底。
负责人面无表情道:“没收了。”
转首,对一侧的研究员道:“带08去体检。”
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实验室里,“体检”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检查。
只有一个项目。
水鹊忍不住出声辩驳:“可是昨天才……”
明明昨天才抽过血的。
负责人皮笑肉不笑,对研究员说:“带进去吧。”
水鹊死死抿住唇。
负责人和所长是差不多坏的人。
他想。
他们是一伙的。
不然也不会在负责人新上位的时候,他就被安排从非核心区调进来了。
………
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呢?
水鹊再撕下一页老式日历。
他默默一天一天,每天撕着日历,往前数着日子。
脑海里却有一道平直声音是陪伴着他倒数的。
撕下一页,水鹊低喃:“12月25日,今天没饭吃。”
“五。”
撕下一页,水鹊揉捏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12月26日,早上吃了菜心炖面。”
“四。”
“12月27日。”水鹊托住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窗外再有南飞的小鸟了,郁郁不乐道:“今天抽了两次血。”
“三。”
嘶啦一声。
12月28日。
九十岁的江爷爷离开了。
棉服破了线,水鹊擦了擦脸,把剪下来的线和湿哒哒浸水的日历纸团一起丢掉,“明年好像是3061年……”
等过了明年四月二十,他要十九岁了。
想吃蛋糕。
“二。”
12月29日。
水鹊呼出一口气,玻璃墙上雾蒙蒙的,指腹贴上去发凉。
他手指移动着。
两个竖起来的耳朵,圆圆的鼻头,天热时候会吐出喘气的舌头。
一只小狗。
小狗在研究所也是存活不下来的,它连肉骨头都没有得吃。
水鹊把墙上的小狗擦掉,掌心淋了一手水。
“一。”
这个声音每天都会响起,莫名令人感到熟悉又怪异。
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哪里呢?
对方并不回答他。
也许只是他的幻听吧。
水鹊坐到玻璃房的右下墙角,那是除了盥洗室外,宿舍里唯一外界看不见的死角。
最近所长巡视的次数好像多起来了。
他心中隐隐不安,不想每次半夜梦醒都看到玻璃墙上贴着的一张人脸。
水鹊坐在墙角,脑袋一点一点。
他每天都很困,一安静下来就极容易睡着。
半夜警报声鸣笛,研究所核心区灯火通明。
水鹊被人推醒了,他睁眼一看,周围分明空无一人。
10提醒道:“到实验室去。”
水鹊不明白,但他仍旧照做了。
临走前,不忘撕下新一天的日历纸。
今天是12月30日。
水鹊轻声自言自语:“零。”
那道声音今天没有倒数,所以他自己补上。
空地上好多人在匆忙乱跑,像是无头苍蝇,有的是实验体,有的是研究员。
好奇怪。
整个研究所的建筑物都扩散攀缘满了藤蔓。
一柱柱呛人的黑烟,浓重地升起在夜里,把月亮染成血红色。
研究所的建筑物在燃烧。
有一栋只剩下砖块与混凝土共同构成的炭化骨架。
水鹊从混乱当中穿过。
世界末日到了吗?
可是已经丧尸末日很多很多年了。
不过,他好像听说过新丧尸王,有这样毁灭与苏生并存的能力。
火焰浓烟滚滚里,长出的藤蔓却更加粗壮。
10说:“草地里有一把匕首。”
不必再多提醒。
水鹊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那把匕首上面刻着研究员的编号,是他不太熟悉的号码,大约是匆忙逃跑的时候落下的。
巨大的藤蔓与树根,每一根横截面将近成年男人宽大,中心是从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实验室蔓延出来的。
水鹊翻越树根,需要攀上去,再坐着滑下来。
重复的几次,终于从外面进入到他所属的实验室内部。
异常混乱。
所有仪器都成烂泥一样砸在地上。
头顶的天花板像筛子,簌簌往下漏粉末。
“咳、咳咳。”
周围太多灰尘,水鹊掩住口鼻,低声咳嗽。
一根藤蔓察觉到外来者,从他脚底下穿过,然而只是轻轻蹭了蹭,没有选择攻击。
视野模糊不清,黑烟缭绕,水鹊扶着墙壁往内侧走。
终于能够隐约看见……
藤蔓与树根齐齐缠成茧状,包出一个人形。
“嗬嗬……!”
水鹊听到绿棕色的茧子里,传出所长的挣扎声音。
意识到他过来,藤蔓缓缓移动剥开一些。
向外露出中年男子灰白的面部,生机正在不断流失。
丧尸王呈现完全体形态时,融合在火与木当中,没有人形。
水鹊能看出来,对方与所长正陷入僵持当中,因为绞成茧子的藤蔓也正在逐渐变得炭黑。
水鹊有些疑惑,他问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他是为了救我而来的吗?”
这里的他,显然指向的是丧尸王。
虽然这么问好像很自作多情,但是这间实验室的实验体只有水鹊一个。
藤蔓也没有攻击他。
10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回答水鹊的问题,“动手。”
水鹊咽了咽口水。
拿着匕首的手,掌心沁出汗来。
只要……
只要插进脖子的大动脉就可以了。
一切都会结束的。
水鹊咬牙,往前走时,踩到了炭黑的藤蔓枝叶,沙沙响。
举起来的匕首隐约有点颤抖。
所长目眦欲裂,喉咙挤出两个音节。
是在喊实验室负责人的名字?
水鹊警觉,手起刀落!
与此同时,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窜出一个血人,手中的针剂扎入水鹊血管里。
冰冷药液很快剥夺了水鹊的神智。
所长……
模糊视线当中,水鹊看到对方身上迸裂的足够毁灭天地的力量,血管爆裂。
世界会不复存在的。
茧子退去,树根将负责人绞死。
藤蔓转而圈住水鹊。
一个高大人形忽地抱住他。
没有丧尸难闻的气温,只有皂角余下的干净气息。
水鹊抬起视线,诧异道:“哥哥……?”
是小时候邻居家的竹马哥哥。
元建白揽着他,像小时候捉迷藏的最后,那样哄他:“不要害怕,哥哥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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